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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外,站岗的卫兵说师座正在午睡,薛靖淮擡眼瞅了下擦黑的天色,问:“睡了多久了?”
“吃过午饭后开始……”
薛靖淮看着被积雪濡湿的褐色木门,门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心里忽地开始长白毛:“把门打开。”
卫兵犹豫不决,薛靖淮见使唤不动,将他轰开,自己动手把门拍得咣咣响:“江兄开门!是我!快开门!”
没人应,薛靖淮一脚把门踹开,沖进去一瞧,江欲行背对着他坐在土炕上,一动不动像座静止的雕塑。
那背影沉默、消瘦,无助又苍凉。
薛靖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关上门:“江兄,我以为你……”
“司令以为我寻短见了。”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薛靖淮没否认。他设身处地想,如果自己是江欲行,状况可能好不了多少。他与叶青阑虽然相隔万里,离多终解再相逢,而言璧城没了,江欲行形单影孤,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江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会有下落……香取弦那边,他不找我们,我也会主动找他问个明白。”薛靖淮一通画饼,简直不知该说什麽才能稍宽江欲行的心。
“多谢司令,如今仗打完了,我也该走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显然没被薛司令的大饼打动。
“你要去哪儿?璧城兄弟还没找到,你……”
“找不到了。”江欲行盘腿坐在炕上,炕没烧,坐上去凉气就顺着脊梁骨往上钻,他浑然不觉,垂眼盯着手里的一张纸,眼眶里含着泪,要落不落的,有种令人心碎的怆然,“就算找到,他也不愿见我。”
薛靖淮小心翼翼坐到他对面,瞄他手里那张纸,说话也不敢高声:“一定能找到,你信我。”
“我怀疑……”江欲行蹙着眉,话在嘴边,似在斟酌。
“什麽?”薛靖淮蓦地警觉起来,追问。
“我怀疑……王竞雄在撒谎。”江欲行心如死灰,面色惨白,想象力却很丰富多彩,“他把璧城藏起来,骗我,他知道,没了璧城我就活不了,我死了,他就高枕无忧了!”
若是他大发雷霆,提着枪去找王竞雄拼个你死我活,薛靖淮还觉得意料之中,此时他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反倒让薛靖淮毛骨悚然。
往坏了想,江欲行现在这死出,那妥妥是活够了的样子!
薛靖淮心中陡地慌乱,语无伦次地宽慰:“江江江兄,你千万不能这麽想,王竞雄他也一直在找,咱无凭无据,千万不能自己钻牛角尖,再说,我想王竞雄……他再怎麽……也不至于这麽卑鄙。”
薛靖淮的话石沉大海,江欲行听了,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那纸上,写的什麽?”薛靖淮只能没话找话。
“璧城写的信,绝交信。”江欲行扬手把信纸递给薛靖淮,“他要跟我一刀两断,你看吗?”
薛靖淮连连摆手:“不看不看不看。”
江欲行把信收回去,垂落着头,继续发怔。
一阵长久的沉默。
薛靖淮一阵酸楚,且感到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正要起身告辞,江欲行突然擡头,泪眼潸然,问:“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薛靖淮被他勾得心中凄恻:“别胡思乱想了,或许,或许只有等人找到了,亲自问问才知道……”
江欲行哀怨地喃喃自语:“他一定还在恨我,恨我不跟他走,他那麽倔的性子,好说好商量地哄我走,我没听他的话……”
薛靖淮听不懂他在叨咕什麽,只觉得看着他掉眼泪,自己眼睛也发酸,心变得好软,软成了一块发糕。
此时副官敲门进来给江欲行送饭,见薛靖淮也在,像猛然撞见了什麽大救星,把碗筷往桌上一扔,激动地拽着薛靖淮的衣服:“薛司令,求您快劝劝我们师座吧,自打前线的仗消停了,他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再这麽下去人怎麽受得了啊!”
“你要绝食?!”薛靖淮一听,差点急了,站起来指着要死不活的江欲行,“我警告你,你可别犯傻啊,别待会璧城兄弟找到了,你人没了!”
江欲行木然地擡起眼皮,看了看薛靖淮,有气无力地说:“司令,我没绝食,我就是……吃不下。”
说话间副官把饭菜端上前去,江欲行堪堪擡手,筷子尖挑起一点发黄的酸菜放进嘴里,皱着眉嚼了嚼,呸地吐到地上,苦着一张脸,“咽不下……”
薛靖淮心软,见不得这出,恨不能自己抄起个勺子喂他:“吃不下也得吃!有力气才能去找他,现在仗打完了,除了留守驻防的部队,其他人马随你调遣,你就撒开大网随便找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