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庄公馆。
“阑哥,薛靖淮最近风头很盛哦!谁能想到,他都落魄成那样了,居然还能东山再起。”
庄献恩坐在床边,俯下身,把脸贴在叶青阑汗湿的胸口,温柔地蹭了蹭,听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忽地,他脸色骤变,擡手卡住叶青阑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你的心怎麽跳得这麽快?因为听到了他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手上便松了劲儿,仿佛刚才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癡迷地盯着叶青阑,用一种欣赏宝物的眼光。
他拍了拍叶青阑的脸,说:“阑哥,你真傻,他要是爱你,怎麽会不来找你?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当司令当督军,多好啊,多威风!你看,人人都想着封疆裂土,称王称霸,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只想跟你好。”
他把脸贴上叶青阑的脸颊,顺势吻了一口,在他耳边哝哝低语:“阑哥,你知不知道,我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他笑得灿然,一股天真的少年气,“民国六年,你在东山戏楼演杜丽娘的那出戏,还记得麽,是叫《游园惊梦》吧?”他说着闭上眼,仿佛陷入美梦,兀自陶醉,“那天,我在包厢里看着你,心里就想啊,此人只应天上有,要是只属于我一个人,该有多好?”
“你以为鸦儿胡同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吗,不对,不是……”他揉搓着叶青阑的头发,嗅发丝上洗发精的香味——他亲自挑的,动情地说,“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哧哧地笑,袒露出一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当然,现在更喜欢上你。”
庄献恩说了很多,叶青阑一句也没回应,或许连听也没听到,他刚扎过吗啡,又经一场劳累,早已陷入昏睡了。
只有在他沉睡时,庄献恩才会把他手上的镣铐解开,将他搂在怀里,静静看窗外暮色渐沉。让他依偎着他,像一对真正的爱人,温存。
“阑哥……”庄献恩摩挲着叶青阑手腕上被镣铐磨破的伤口,红肿着,一双皓腕糟蹋成这样,让人看了心疼,庄献恩心疼得掉下眼泪,“你只要不寻死,我就把你解开,你跟我消消停停地过日子,我什麽都听你的,好不好?”
洒过泪,他喊管家送药。
管家一推门,见床上的他衣冠不整,抱着寸缕不挂的叶青阑发呆,联想到来前儿在外头听到的动静,臊得老脸一红,埋头弓腰疾步走来,把药递给他。
管家想斗胆劝两句的,总这麽铐着叶先生,给他的手腕涂再多药,也是徒劳,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哪会有康複的一天呢。
但他不敢多嘴,低声下气地告退了。庄献恩让他发怵。
他昨天亲眼看到,庄献恩带人押回几个年轻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有个叫郭渺的,应该是头儿,骨头挺硬,扛住了庄献恩连续三个小时的私刑,皮鞭都抽断了两根。听说,庄献恩折磨他不为别的,就为他帮助薛靖淮逃跑,还派人监视庄公馆,伺机想把叶青阑抢走。
至于别的情报,便是顺带帮忙问的了,革命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蔡淳在广州的动向,等等,其实庄献恩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关心的,唯有叶青阑而已。
但郭渺很有骨气,除了啐他两口带血的唾沫,其间一直没张过口。
庄献恩失去了耐心,午夜时,天寒地冻,他命人把郭渺从地下室里拖出来,在庄公馆花园西南角的老榆树下挖了个大坑,而后,他缓步踱到郭渺背后,猝不及防的狠狠一脚,把浑身是血但意识尚清醒的郭渺踹进土坑里,活埋了。
同时被捕的另一个小伙子,被活埋郭渺的一幕吓尿了裤子,当场把他们跟薛靖淮的事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庄献恩很满意,等他说完,抽出大衣口袋里的枪,一枪把他开了瓢,对趴在地上的尸体笑了笑:“你识时务,让你走得痛快些。”
剩下的被捕人员,亦全部被害。
管家旁观那些跟庄献恩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就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埋在院里,冤魂在庄公馆里游蕩着不得安息,他心悸,头皮发麻,对庄献恩生出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庄献恩杀完人,公馆楼上传来婴儿的哭声,是薛玫睡不安稳,夜哭。
庄献恩在稠密的夜色中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烦躁地摘下手套,扔给手下,示意尽快把尸体处理了,转身往洋楼走去。
他还要哄孩子,很累,但薛玫是唯一能够打开叶青阑心门的钥匙,他得看管好、拉拢好了。
这麽久的相处,庄献恩认清了个现实,如果还有什麽能构成对叶青阑的羁绊——让他在求死和茍活之间尚有一丝犹疑,除了薛靖淮,便是薛靖淮的儿子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