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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座息怒!”副官慌手慌脚又拣了张唱片放进机匣子,打开,一阵可疑的咝咝啦啦声后,一个男声——“嗯……啊……啊……嗯嗯……啊……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马仲麟瞠目结舌,副官目瞪口呆,被领带遮住眼睛的万疆云,身子微微一僵,露出的半张脸也倏地涨红了,手不自在地擡了擡,泛红的指尖勾着,看样子想去解眼罩,不知怎的又停下了。
“快给老子滚!”老马气得咆哮。
副官知道闯了祸,红着脸掉头就跑,老马怕万疆云有什麽异动,不敢脱开身,跳着脚喊副官:“回来!换了再滚!”
副官忙不叠答应着折返来,战战兢兢挑了张唱片,直到听见一个深情款款的男声缓缓地唱:“如果没有你,日子没法过,我一天到晚就琢磨,怎麽求你嫁给我……”
“可以了可以了,就这个了,滚蛋吧。”老马大人不记小人过,摆摆手,副官赶紧溜了。
等那个磁性的男低音再次唱到“求你嫁给我”时,马仲麟傻笑着立在万疆云面前,整了整提前换上的一身簇新西服,捋了捋头发——一头短寸,没什麽头发可捋,但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紧张。
“疆云,就剩我们两个人啦!”他想着铺垫一下,“我让他们都撤了。”他指那些守卫和仆人,“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嗯。”万疆云越是猜到什麽,越不敢自己摘下眼罩,说不好为什麽。
“我怕你害臊,其实……我也说不好你喜欢热闹还是安静。”老马听着有些局促,活了几十年,这个场面他也没经过,何况还是跟一个男人,“我怕人多了……你抹不开,不答应我。”
“哦。”万疆云听他絮絮叨叨,小心翼翼,想象他现在涨红了脸的样子,跟平日耀武扬威的模样一对比,倒是有趣,“你到底想说什麽?我困了。”
话音刚落,万疆云感到朦胧中似有个黑影欺身上前,温热的手掌掠过他的耳朵,伸向脑后,解领带的结,然后眼前忽而一片光明,吊灯金光灿灿,照着老马那张癡汉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接。
老马没脸红,眉眼带笑地盯着他,侧过身,白晃晃一片直扑万疆云的眼帘。定睛一看,偌大的客厅中央铺满了白玫瑰,成了一片花的海洋,花海中间有个心形的漩涡,漩涡中央点着一圈心形的蜡烛,白蜡。
“怎麽,準备给我出殡啊?”万疆云似笑非笑地说。
“不许胡说,你得长命百岁!”老马揽过他的肩膀,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沖他“扑通”一声跪下,从身后拿出一个蓝色丝绒戒指盒,打开,仰着脸认真地问:“疆云,我要娶你,你愿意不?”
万疆云吓得往后一退,错愕地看着他,不可思议。
副官扒在窗户外,说不上话,急得龇牙咧嘴地沖老马打手势。
老马没觉出哪里不对劲,歪着头疑惑地辨认了下副官的嘴型:“担……心?单……膝……”
“哦!”他突然回过味来,感觉自己像上坟,连忙改成单膝跪地,举着戒盒一脸诚恳地表白:“疆云,我老马下半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如果负你,让我不得好死!你答应我吧,我要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那个年月,那个环境,大清才亡了几年!就算是从堂堂一方诸侯的嘴里说出这话,万疆云仍觉得过于惊世骇俗了。况且,有什麽必要呢?为自己这一块千疮百痍的烂肉——说残花败柳,都是擡举了。
“没必要吧。”万疆云目光掠过老马手中那枚镶钻戒指,光芒耀眼,眼底却有点发涩,“何必多此一举……”他不自觉地又重複一遍,“没必要。”
“有必要!我娶了你,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以后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老马很执着,挺了挺腰,差点站起来,想了想,又端端正正跪好,“谁抢我老婆,我就毙了谁!”
这是宣示主权的意思,万疆云觉得他幼稚,一把年纪了还这麽幼稚。背过身去,提醒他,“我是男人。”
“男人怎麽了?我老马就喜欢男人,呃……不对,我就喜欢你!”老马连珠炮似的表忠心,“你嫁给我,我什麽都听你的,我没爹没娘,唯一的妹子也被人害了,我娶了你,我就又有亲人了,疆云你别怕,我保证没人敢说三道四!”
这一点万疆云倒是信,老马对他还行,对外人脾气可不算好,杀人不眨眼的玩意儿。
“疆云,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在香取弦那里受委屈了,我都明白。我跟你说过,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得不得了。但没办法,谁让咱俩缘分没到呢,可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你都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来找我,我有多高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