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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郭渺在苏州分别时,薛靖淮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务必帮他救出叶青阑,行动要尽快,人救出来后找个秘密地方安置好,等他回来接。
薛靖淮一想到叶青阑临别前的反应,就难受,五髒六腑油煎火烤一样,他顾不得吃醋,也不要什麽男人的颜面了,如果现在唯一有能力救叶青阑的人是蔡淳,他愿意给蔡淳跪下。
不得不说,郭渺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回到上海,立刻给远在广州的哥哥发电报。
郭嵩云看完弟弟的叙述,想起跟叶青阑的几面之缘,不知在别后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但说起来,连叶青阑长什麽模样,他都不太记得清了。
那人的模样像受了潮,模模糊糊,记忆里只留下一个纤薄惨淡的身影。
郭嵩云马不停蹄,拿着电报去请示蔡淳。
那天阳光灿烂,蔡淳居住的小洋楼外树影婆娑,鸟语花香,他脚步匆匆穿过草坪,正要进楼,被一个柔婉的女声喊住了:“郭旅长。”
郭嵩云脚步一顿,猛回头,立刻转身立正:“夫人好!”
夫人打着小阳伞,穿一件黑底红花的紧身旗袍,上下打量了一眼戎装的郭嵩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封上,皮笑肉不笑:“郭旅长走得这麽急,是有什麽要紧事?”
郭嵩云干笑两声,点头称是,夫人却没有放他进门的意思:“是广州的事,还是上海的事?”
郭嵩云不避讳:“夫人明鑒,是上海……叶先生的事。”
他记得,夫人私下跟他交代过,说蔡军长既然来了广东,自然要把工作重心都放在这里,从前在北方的那些风月往事,旧交故人,都要放一放。
郭嵩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凝视着夫人那张薄而精致、将啓未啓的红唇,生怕里头吐出什麽冠冕堂皇的话来,让他为难,里外不是人。
果然,夫人沉吟了片刻,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微笑道:“把信交给我吧。”
郭嵩云怔了怔:“夫人,这……”他能猜到,这封信一旦交出去,相当于把叶青阑获救的希望也一并交出去,捏到这个女人的手里。
他不死心,试图转圜,把叶青阑的情况简单彙报后,劝道:“夫人,叶先生的情况,眼下只有军座能救他,他们毕竟曾经……”
就此打住,不能往下说了。都明白。
夫人神色淡淡的,边听郭嵩云讲话,边点头,等他说完了,叹口气:“先生现在日夜操劳,为革命殚精竭虑,此时让他为叶先生分心,你身为下属,于心何忍?”
郭嵩云知道她说得对,解救叶青阑,可不是派支军队去租界抢人就能成的,上海,尤其公共租界内,各方势力错综複杂,蔡淳在广州就算再有实力,对那儿也是鞭长莫及。要想救人,确实要耗费一番心力。
“夫人,事情虽难,但若是见死不救,恐怕日后军座过问起来,卑职不好交待。”
“谁说不救?”夫人觑他一眼,“只是需要相机行事,若是贸然行动,失败事小,要是破坏了……”她顿了下,没说完,露出个忧虑的表情,话里话外点郭嵩云,“郭旅长是聪明人,明白的吧?”
郭嵩云点头,低声应着:“卑职明白。”他当然明白,老徐一直想打到南方来,而蔡军长受到革命感召,也有意挥师北上,如今筹备革命是头等大事,谁让蔡军长分心,谁就是罪人。
“好。”夫人也不多废话,“把信给我,你回去吧。”
郭嵩云就这麽把信交了出去。
临走时,夫人特意叮嘱,未得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人马,否则军法无情,到时候,蔡军长也救不了你。
郭嵩云掂量着这句话的份量,心里很清楚,蔡淳为人尚有几分宽仁,这个女人却是真正的狠角色,背景深厚,手段毒辣,得罪不起。
他思来想去,短暂的思想挣扎后,下了决心,犯不上为了叶青阑去触夫人逆鳞,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老子反正要撂挑子了。
他大步流星走了,给郭渺回了三个字,别管了。
郭渺捧着哥哥的电报,心沉了下去,他想,坏了,这可怎麽跟薛靖淮解释?小薛司令一去无音讯,芳蹤难寻,一旦登报必定打草惊蛇,现在救命稻草没了,那个被囚在深闺里的叶老板怎麽办?
郭渺少年意气,比哥哥仗义,他同情叶青阑,连蔡淳都指望不上了,可见人心难测,平日千好万好,一到关键时刻,多少陈年旧情都不管用。
他开始自己琢磨办法,找机会,君子重然诺,他非要帮薛靖淮把人弄出来不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