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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座,报纸上说……军座在青园遇刺,伤重……不治!”
啪嗒,手里的西瓜皮掉到地上。
薛靖淮一愣,茫茫然地站起来,顾不上擦手,汁水淋漓地抓过林副官的胳膊,直愣愣地盯着他,像听不懂:“不治,是什麽意思?”
“旅座节哀……”林副官语不成调。
“节你大爷的哀!你在胡说八道什麽?老头子是什麽人,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林副官的眼睛已经模糊了,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他,薛靖淮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展开,赫然看到一行标题:直隶督军天津遇刺,伤重不治昨日身亡。
报纸的日期是三天前。
薛靖淮仍是不信:“你给老头子发电报,现在就去!”
“旅座,确认过了,是真的。”
“罗景沅呢!他干什麽吃的,让他马上来见我!”
军座活着时,你尚且使唤不动罗副官,现在军座没了,他怎麽可能听你安排?林副官心里这麽想,嘴上并不接话。
薛靖淮的天塌了。他和他的军队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头苍蝇,虽然名义上最终归陆军部节制,可薛宗耀一死,无论谁来接任直隶督军,他都不能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我们接下来,该怎麽办?”
“罗景沅在电报里回複说,军座的遗命是让你稳定军心,固守热河,不得擅离职守,具体筹划……是否还得跟荀参谋长商议一下?”
林副官口中的荀参谋长,便是薛靖淮的军师荀去非,此人比薛靖淮年长几岁,是他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学长。近年来薛旅战事荒芜,参谋长无谋可参,因此并不常年随军走动,逐渐成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固守热河,老爷子这是要防谁呢?”薛靖淮琢磨不出来。但直觉告诉他,老头子的目标不是谢至柔,否则何必一直跟谢至柔大眼瞪小眼,却至今毫无动作。
林颂白颇有点当参谋的潜质,在他看来,当前局势再清楚不过,而薛靖淮不过是当局者迷,才有那麽多无谓的困惑。
“卑职认为,军座想让你防备的,的确不是谢至柔,而是日本人。”
薛靖淮皱眉:“日本人?”
“目前巴黎和谈进行得如此艰难,日本人霸占着青岛和胶济铁路不松手,在北方又觊觎着满洲,试想,和谈一旦破裂,两国很可能就要兵戎相见,依卑职看,军座调你来,十有八九是出于这个考虑。”
薛靖淮知道林副官说得有理,但他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军火,军饷,还有那位漂亮的横山雾屿先生,都是日本造的,他一向视日本为亲善友邦,绝不愿与朋友交恶,可是,顶着父帅遗命和家国大义,这点私人情谊又能值几块大洋?
薛靖淮心烦意乱:“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赶紧把荀参谋给我找回来!”
第 33 章
程沅风作为诗社骨干,閑来无事写写新诗,在北京的高校圈里颇有名气。但他最近觉得,写诗已不符合当下潮流,于是又牵头组织话剧社,专门排演新式文明戏。
程沅风亲自操刀一个剧本,名曰《冰城风云录》,讲的是朝鲜义士安重根刺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故事。
他既做编剧又当主角,给男主人公安排了一段狱中回忆妻子的戏码,然而,对于大家推选的女演员,他左一个看不上,又一个不满意,最后,同学们无可奈何,纷纷表示爱找谁找谁,只要社长你能相中,找条狗也没意见。
这一来正中下怀,他马不停蹄地跑去找到了商隐。
商隐禁不住他三寸不烂之舌,多少也有点动心,但一想到要扮成女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一个男子,扮成女人……能看吗?”
“雪楼,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什麽意思?”
“你的容貌,如果身为女子,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程沅风抓住机会发动攻势,把商隐捧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夸得他脸红耳热,连连让他闭嘴。
既然社长亲自盛情相邀,商隐就硬着头皮上了。原本因停课不得複学,在家闷得无聊,这一来有了正事,商隐很是上心。
程沅风每日亲自登门,接商隐排练,每晚换着馆子请吃饭,然后把人护送到家。到了家也不立即分别,站在门口,拉拉扯扯嘀咕半天,直到商隐进了门,方才结束这腻歪的一天。
戏里的义士对妻子情深义重,程沅风把这份情意也带到了戏外的商隐身上。第一次见到扮成女装的商隐,他看癡了,心中情意激蕩,借着男主人公与梦中妻子的久别相拥,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商隐,惹得台下起哄:“社长,还没演到那儿呢,你抱早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