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从宫里下了令之后,朱橝对朱宝莘也下了禁令,不许她这段时间再到宫里去,也不准她送什么东西出去,规避所有可能的风险。
宝莘心里很急,她想着怎么也得见哥哥最后一面,毕竟据说人一走,就是七年。
而这七年时间里,应该是不大可能会再回到阜国的。
那么整整七年,她都再见不到人了。
好不容易与这位哥哥的关系才亲近了些,想不到就要这么长久的分离,七年时光,宝莘虽会尽力与人联系,但只要一想到当下的分别,还是忍不住立时生出沮丧的情绪。
准备期间见不到人,宝莘便一直想着至少在人启程离开皇城,在宫门前出发时,能早早的前去为人送行。
宝莘打算做得很好,也提前一天就朝朱橝提了自己编好的出门理由,朱橝当时在书房的桌案前,抬头看了她一眼,许久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准许了她第二日早上出门的请求。
宝莘便满心期待着启程当日与人的告别。
但谁知到了那一日,却意外横生,她最终还是未能去给刘四哥哥送行。
刘肆灵在宫外出发的时间是正午,宝莘在巳时就准备出门,但临行前却被朱橝叫了过去。
朱橝叫她去的地方是在一条小路上,她娘当年独自住的小院背后,正巧还是个拐弯处。
在那里,朱宝莘被朱橝好生训斥了一顿,缘由是,她的银鸡疏于管教,竟冲撞了外客,将来府的沈大人给弄得好生狼狈。
宝莘刚到时有点懵,她的银鸡一直都关在她院子里一处角落的鸡舍里,由脑子不太灵光的胡二照料,一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胡二是她娘当初让人留下的,虽傻了点,但听话,照料银鸡以及一直以来洒扫她娘的院子都是胡二的日常任务。
今日胡二似乎也是在打扫她娘的院子,结果小银不知何时就跑了出来,胡二见了便去捉,结果在转角处就这么冲撞到这位沈大人了。
这事朱橝似乎很生气,即使沈衍不在乎狼狈为宝莘说情,朱橝也责骂她这年纪了不该再同鸡畜玩闹。
宝莘觉着朱橝的关注点似乎有点有失偏颇,但她也不能反驳什么,她还等着这事解决后出府去送人一程。
但没料,宝莘挤出好些眼泪保住了银鸡与胡二,她却被朱橝禁了令,半月禁足不说,朱橝更是让她今日就不用出门了。
宝莘一瞬大脑有点当机,反应半晌才明白朱橝是什么意思,立时心头就无比着急起来。
她想让朱檀收回方才的命令,但无论她摆出一副怎样委屈与难过的模样,朱橝都不为所动,后来不知是被她求得烦了还是他想早点解决这事,朱橝甚至告诉她别以为他不知她其实是想去干什么。
看来朱橝这次是想用这事好生敲打一下她,因他还提到了她最近未去荷香堂的事。
荷香堂是朱府夫子授业的地方,一开始是朱骁一人使用,后来朱骁去了纪山书院,朱宝柠与朱宝莘便也就跟着沿用了。
朱骁回来后,偶尔会在荷香堂里代替本来的夫子,指导二人课业。
但说是二人,宝莘却从来都是背景板,朱骁不会理会她。
只是之前小宝莘无论如何难熬,总会去的,从不缺席。
所以前几日没去,她爹看来也才会注意到了。
朱橝莫不是以为她这是又要故态复萌回到两年前般,在他们眼里可称之为顽劣的状态了?
所以此次才会明摆着这样来敲打她,但他明明昨日是答应了她的!
朱橝不肯松口,眸光还越来越冷,宝莘凄风苦雨的站了会儿,自觉无望,只能憋着气跑回了自己院里。
她不能去送刘四哥哥了。
府上方才出的事,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朱府。
阙竹院的偏房次间内,朱宝柠正拿着个精巧的绣绷垂首绣花,她此时绣的图案是青竹,刚起了个形,每一针一线,朱宝柠都格外认真。
屋外,从廊下缓缓转来个妇人,越走近屋门,妇人行得越快,面上是掩不住的笑,略微得意。
她视线自然往廊下的尽头处扫了一眼,然后才大踏步跨进屋内。
刚进屋门,视线在屋内一逡巡,孙嬷嬷便朝着次间端坐的人笑眯了眼道:小姐,成了!
屋内小姑娘抬头向她看来,沉静的模样,孙嬷嬷立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不是声儿大了些,便三步并做两步,走至朱宝柠跟前,压低了声音,眼习惯性往四处瞟了瞟,见屋内只有二人,她道:小姐,成了你知道方才在竹后院那院子背后的小路上,发生了什么吗?果不出小姐所料啊,那位主,今日看来是出不了门了,而且不止今日,这半月都出不了呢。
朱宝柠穿针的手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她道:嬷嬷,将你听见看见的都对我说说。
孙嬷嬷便隐晦又满意的道:这事我哪能凑前了去看呢,不过是远远瞧着,又听那些个嘴碎的说,反正跟我们估摸的差不多,还多亏了小姐您提前得知沈大人今日这时候会来咱们府上,不然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对了小姐,老奴已把那事都处理干净了,您放心,用在畜生身上的药,这会子估计已查不出影了,那药也没太出格,估摸也没人会想到查到那畜生身上去。
朱宝柠微笑道:辛苦嬷嬷了。
孙嬷嬷一番假意推辞又接道:不过小姐,老奴还是有点想不大明白,您为何能肯定三小姐是要去见那位殿下呢,而且您又为何要阻止她去见
孙嬷嬷确实是想不明白,要说大费周章让那位姐儿惹老爷不痛快她能理解,但此次,明显不是为的这个,而是阻止那位小姐去见即将要送去隋国的那位四殿下,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朱宝柠唇扬了扬,她看着绣布,缓慢道:大哥今日一早便出门了,你说他会是去给那位殿下送行吗?
孙嬷嬷怔愣一瞬,不知怎的话就扯到这里来了,她道:这这,老奴如何能知。
朱宝柠道:是啊,我也不知。又垂下头去,接着描花。
孙嬷嬷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知晓她家小姐应该是不想具体解释,便又接道:小姐,此次除了您提前知晓沈大人会来府上拜访,我看今日这事能成,还有那女人的功劳呢,若非她当初将那傻子胡二留在府中,这事也没这么容易
孙嬷嬷越说越得劲,她道:你说当初那女人
说着还是略有顾忌,孙嬷嬷阴阳怪气换了个语气道:哦,不是,是咱们那位夫人,你说她留着那蠢物干什么,真当咱们朱府是搞慈悲救济的吗
朱宝柠并不回应孙嬷嬷的话,孙嬷嬷一个人说了会儿也无趣,她突然想到方才进屋前在长廊尽头处的房间外见到的人,道:对了小姐,方才进屋前,我瞧见表小姐了,您说表小姐一直在咱们这院里,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朱宝柠停了手道:嬷嬷你难道让她发现了什么?
孙嬷嬷立时拍胸脯道:老奴自是万分小心,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分毫。
朱宝柠便笑道:没关系,即使知道了,表姐她,应该也不必太担心。
孙嬷嬷抚着胸口道:也是,怎么说表小姐在这里还得全仰仗咱姨娘呢,而且表小姐现在这模样
孙嬷嬷说着,似是真心替人担忧,她接道:要老奴说,表小姐底子半点不差,就是如今这身量委实有些往后姨娘对表小姐的婚事恐怕还不知得操多少心呢。
朱宝柠捻着针,正要说什么,却在见到门边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时,住了嘴,手上针尖同时不慎轻刺破了皮肤,她却只眉心一抖,将被刺破的手指拢在了手心,对着来人甜笑道:娘亲,您怎么来了?
秦氏站在门边,一身华贵衣饰,层覆的衣裙衬得她身量愈发丰腴修长,在地上投下了个厚重的影子,秦氏面微背着光,她也笑的温柔,道:宝柠与孙嬷嬷在聊些什么,有趣的事不分享给娘听听?
快至正午,天气有点阴凉。
整个天空都是灰扑扑的,某些地方还泛着青,浑像被人打了。
南城门外,停着一辆朱漆青顶的马车,马车周身纹饰精致,宝顶一角还挂着只青铜銮铃,这种马车一看就是宫里人才能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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