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落进她颈窝的那片浅海里,激起她一阵身体的战栗。
事了,她圈着他的胳膊,拿他调笑:听说孟记者不近女色?
他轻笑,眸色摇荡:那刚刚是在做什么?
随即俯身吻上她皙白的颈:宋天晴,我只近你。
说的也是,她是这些年离他最近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有她最清楚,他付出了什么。
披露知名餐饮连锁店厨房乱象和管理漏洞的那一次,他和搭档先是遭遇店长的糖衣炮弹,当面暗示要行贿,见行贿不成,对方店员直接上来抢相机,两边打了起来,最终爆料人帮着报了警。
调查化工企业的那一次,他在产业园区拍摄到工厂利用暗管排放污水,甚至将未经处理的化工固体废料直接埋入地下的视频,导致农田寸草不生,废气笼罩附近的乡村,结果遭到非法扣押,经过报社、省环保局多方斡旋,这篇报道才得以顺利发出。
她知道他眼下的乌青是因为在台里通宵赶稿,只能默默给他泡一杯养肝茶。
她知道他身上偶尔出现的一些伤痕是在暗访时弄的,只能给他上好药,贴上胶布。
每天从他出门起她就开始祈祷,一直到那个瘦高挺拔的身影在门框里再出现,带着满身疲惫悠悠地换鞋的时候,她那种失去他的恐惧和担忧才能够平复。
她想过建议他换一种记者岗位,比如转做出镜记者,再或者做文娱记者,但每次看到他拿着《南方观察》,一脸春风得意地给她看他写的报道时,她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就这么拿着《南方观察》,一路思绪万千,路上开始飘雪,她裹紧了大衣。
走着走着,她有一丝奇异的感觉,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最近一段时间,哪怕她鲜少出门,只是偶尔去趟附近的超市、书店之类的地方。
但每次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前些天她和孟雨过提了这件怪事,床头灯光昏昧,照着他眉眼分外清隽好看,半明半暗的轮廓很是立体,他一听,眉尖蹙起,她的手本就被他搁在胸膛,只觉得隔着皮肤的心跳跳得猛烈。
怎么了?哎也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也不一定是有人跟踪。
做我们这行的,总是会招惹些人,他眸色逐渐晦深起来,我来想办法,你这几天尽量少出门,如果出门就别独行,要去哪儿先跟我说一声。
他用手环住她,让她靠进他臂弯里,把头凑过去,闻她的发香。
晴宝,我想和易老师说,做完手头这个案子,我不做了。
为什么?这是你的梦想吧。
不想你担心我。而且,总有一天,我要给你一个家。
原来,他都察觉到了。
她自己还是有些惶然,今天去剧场,也是因为沁姐一再强调创作团队不能缺席。
天边的云压得愈发低了,细雪纷纷飘落,剧场矗立雪地之中,去年刚刚翻修过,那年实习刚来这里的时候,她还觉得它就像一尾摇曳碧波里的鱼,身上的鳞片都在闪烁光芒。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座突兀宫殿了,总之有些魔幻的感觉。
天晴:【沁姐,我到了,在哪个排练厅?】
沁姐:【我们在7号,你直接过来就行啦。】
按照地上的指示标志,她顺着紫色的路线来到7号排练厅,走廊上贴着的海报里,有她24岁那年第一个获得文渊剧作奖的作品《暮语》,那是一个讲述老年人生命关怀的剧本,帮她在话剧界打响了名气。
地上平整光滑的白色金纹瓷砖随着她的步伐,发出高跟鞋触地的哒哒声,她从前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能够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
行至排练厅门口,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她遥遥看见一个背影,有些熟悉,身形高挑窈窕,一套纯白色的小香风职业套装,垂坠感良好的阔腿裤包裹下的腿显得更加修长,一头棕色波浪卷。
那人似乎在讲电话,讲着讲着,就转了过来。
眼前的脸和她记忆里的某一张脸合在了一起。
唐以柠。
作者有话说:
孟百变记者雨过:我老婆说,她有了我,就像有个一百个男朋友。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是哪里怪怪的?(认真思考.jpg)
第75章 [此章节已锁]
第76章
地上落了他的衬衣、领带,被水浸湿,斑斑驳驳。
别......她刚想脱口说浴缸容不下两个人,他却如鲸入海。
他的手引导她,附耳沉吟:你要说的是不是,别客气?
她有一点疑惑,体格高大的那么一个人,骨骼坚硬,肌肉紧实,却并不让她觉得负担,只会让人不自觉地把整个人都交托出去。
他将她的两个手腕扣上浴室墙壁,侧过头耐心地舔咬她耳尖,她后背像有电流蹿过,耳后到脖颈迅速泛起红晕。
翻涌出的浪从浴缸沿漫了出去,水珠四溅,像两条鱼在水底缠斗,缓急交织,强而有力。
耳边逐渐只剩下水花绽放的声音,还有轻一声,重一声的叹息。
心思缜密、冷静自持的他,也有满额细汗,眸间暗涌,满腔烈火悉数赋予的时刻。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把女人比喻成花。
后来,在某一夜过后,她才明白,她像风雨飘摇中的白山茶花,只在此时毫无保留地绽放。
那一夜,是几年前在芜镇,她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交织着雨雾的一夜。
今天他心底有一种失去她的隐忧,驱散不去。
浑身都已浸湿,一滴滴水从额发滴落,眼睫微湿,嗓音已经嘶哑,叫我名字。
他有无数个身份,多到有时候他快分不清,他究竟是小许、周经理还是谁,但所幸只要回到她这里,她知道他是谁。
耳畔是水浪声,她哑着声唤他的名,孟雨过。
再叫一遍。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唇齿间只留下一个字,孟。
听起来就仿佛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她忽然想起那些暗恋他时酸酸涩涩的心情,始终觉得如今像梦。
她觉得他面上的疏朗清隽都不过是假象,在这种时刻,他更像是一个无边的漩涡,而她却心甘情愿地沉溺进去,沉溺进这个梦里,再也不醒来。
你要好好的。他抚着她的发,柔声说。
*
芜镇,十二月。
这还是那一年天晴他们俩和几个大学好友来毕业旅行的地方。
从机场出来,转了大巴车,这几日芜镇没有雪,空气冷冽,风不刺骨,有种水乡特有的温润。从都市来的人很容易觉得被生活挤压得失去形状的灵魂,终于复苏而舒展开来。
她有种蓦然回首的感受,发觉它依然是时光深处的那个小镇。
白墙黑瓦,房屋都临水而建,古旧的木架托起那些水墨画一样的屋舍,影子都落在清波碧水里,乌篷船也在这片水里行走,靠船夫手上的那支橹。
她在船上看着水面被划开的一圈圈波纹。
船上满载了一船人,芜镇是水乡代表,又赶上本月的戏剧节,热闹得不得了。
有几个明显是大学生,十足的青春洋溢,一时不停地叽叽喳喳。
我听说有市集!咱们晚上去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