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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捏着帕子,看着宋琼,突然瘪嘴抽泣起来。见她越哭越起劲,宋琼一时不知所措。她从来没安慰过人,向来只有别人讨好安慰她的份儿,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人号啕大哭,自己也没什麽悲恸的时刻,此时面对这女孩的哭泣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喂!”宋琼忍无可忍,只好威胁道:“再哭我就把你扔进林子喂狼!”
女孩红着眼眶,鼻尖也红红的,抿着嘴努力疏解情绪,可怜巴巴地攥着被子,垂眸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宋琼在屋里转了两圈,居然还没侍女过来。她太阳穴跳了跳,又坐回桌前,看榻上的人平複了些,宋琼尽力缓和语气继续跟她搭话:“你叫什麽名字?”那女孩沉默许久,竟是摇了摇头,抽噎道:“我……我不记得了……”
荒唐!哪儿有人不记得自己名字的!
宋琼腹诽,又懒得跟她计较。
“那你怎麽昏在街上?”
“我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逃到这里又冷又饿,实在没力气了……“女孩垂着头,小声地回答她。
被仇家追杀?
看着这个女孩落魄的模样,也不像在撒谎。宋琼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她看过许多话本子,里面逃难的主人公遭遇都十分凄惨,饑寒交迫的感受她还是略能理解的。
“我一会儿让青青送点粥来,你吃完好好休息罢。”
女孩感激地点头。她白净的一张脸上还有些被划破的血痕,明亮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宋琼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往门口踱步:“今日十九,我就叫你十九罢!”
“好。”女孩颔首,看着要出去的宋琼,鼓起勇气叫住她:“你叫什麽名字,小女子日后定会报答此恩情——”宋琼闻言摆手,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神态:“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找我就问她们‘小姐在哪’就行。”
后来十九在她的宅子里住了好些日子。
宋琼发现了这个比自己瘦弱还矮半个头的女孩竟然比自己大三岁,也不知道怎麽长成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她身上却有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韧劲,这是宋琼在接触过的人中从未见到过的。她偶尔也会帮助一下落难平民,但他们都像屈服于命运一般,收到救济和帮助,感激却又心安理得,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最底层的人,甘愿受他人的救助。
可十九在宅里住的日子中一直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或是到厨房帮帮忙,或是和侍女一起清扫院子,又或是给宋琼不知道在哪儿弄破的衣服缝补一下……她就像被雪被埋起来的一株小草,坚韧顽强,时刻充满着希望,等待着春暖花开时。
“看不出,你补衣服的技术还挺好。”
宋琼揣着手盘腿坐在榻上,托着腮看十九在桌前一针一线地把她外衣的袖子上破了的口子缝在一起,严丝合缝让人看不出这衣袖有破过。
“我自小就跟着姨娘到织布坊帮忙,这针线之术也偷习了个八九分,尚且看得过去。”
十九认真地把最后一线扎进去又拉出来,最后用牙咬断丝线,展开看了看,满意地收起针盒。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后,头发丝就像镀了层光,熠熠生辉,很奇怪,她的眉眼算不上顶级好看,柔和清秀,但此刻却吸引了宋琼的全部目光。
“小姐?”十九的手指在宋琼眼前晃了晃,轻轻叫了她一声。宋琼这才回过神,耳尖迅速攀上一抹红,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穿上。
“这衣服还是母……”宋琼顿了顿,把快脱口而出的“后”字咽回肚子里,说:“还是娘亲刚给我做的,幸好有你,不然被发现定要挨打了……”
十九垂眼笑了笑:“真羡慕你,我都没见过我娘亲。”
宋琼擡眼看她,有些不可思议:“怎麽会呢?”
怎麽会有人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呢?
十九默了默,道:“我记事起就跟爹爹生活在一起,爹爹酗酒,每次喝醉了便会用棍子打我,说我是不干不净的野种,街坊邻居也说我是青楼女子生的崽,后来爹爹意外身亡,姨娘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
“可是爹爹还欠了许多债,从前债主三天两头就会来家里要钱,后来爹爹死了,他们便找上了我,我努力在织布坊工作就是为了能还清债务……”十九说到后面越发小声,声音都在发抖。
宋琼有些震惊。她不理解,在她眼里,青楼女子跟其他人没什麽不同,生的孩子也没什麽高低之分,而且她也没觉得有什麽可怜的。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父债女偿”这件事她还是不太认同的。想来那些追杀她的仇家就是债主雇的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