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凡将立国,制度不可不察也,治法不可不慎也,国务不可不……不……不……”被抽查的公子高支支吾吾的背不下去。他干脆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向始皇帝求饶道:“父皇,儿臣无能,背不出来,还请父皇责罚。”始皇帝板着脸,没理他,看向旁边脸色发白的公子将闾。“下一个。”没过一会儿,来参加这次家宴的公子大多跪在了地上,排成了一排。这让一旁的赵佗看的汗毛倒竖,他想起前世上学时抽背课文的场景,这可真是太熟悉了。“嘶……皇帝等会儿可别叫我背啊。”赵佗心惊胆战,连忙低下脑袋,假装逗弄儿子,深怕被始皇帝注意到,一会儿也点名让他加入背书的行列。好在始皇帝板着的脸,在轮到胡亥时,终于松开了。“人主之所以禁使者,赏罚也……故遗贤去智,治之数也。”胡亥流利的将整个《禁使》篇背诵下来,喜滋滋的对始皇帝道:“父皇,我可一个字都没背错吧?”“嗯,没背错。”始皇帝满意的笑着,然后转头对跪在地上的诸位公子训斥道:“尔等不如长兄也就算了,怎得连幼弟也比不过。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真是混账!”诸位公子战战兢兢,面色哀苦,只能求饶道:“父皇,吾等皆愚钝之人,回去之后,一定好好习诵。”“哼,起来吧。”始皇帝摇摇头,让这些公子起身回位,然后又转头看向胡亥赞道:“你年纪虽小,但学的不错,比你这些兄长好多了。”胡亥嘻嘻笑起来,顺口说道:“父皇,还是中车府令教导的好,我这才能记住呢?”“嗯,你这师傅倒是选对了。”始皇帝望向殿尾的赵高。赵高忙道:“皆是公子聪慧过人,非臣之功也。”始皇帝笑道:“在朕面前无需推功。中车府令教导公子有功,赏六金。”“臣拜谢陛下!”赵高忙俯身行礼,待到起身时,看到胡亥正对着他得意的笑。他对胡亥回了一个笑容,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声。始皇帝虽然夸赞胡亥背的不错,但也只到此为止,没有像对待扶苏一样,去询问胡亥对这些问题的见解,大概是看他年纪还小吧。没机会了。作为始皇帝的知心人,赵高很清楚这次家宴真正的目的。始皇帝之前让长公子扶苏去主持迁徙六国宗室贵族的事情,是在考验他的能力以及政治倾向。现在召集诸位公子举行这场家宴,则是要在自己的诸位儿子中再进行对比一番,看看自己的儿子里面,是否还有可造之材。结果扶苏和胡亥之间的诸位公子,面对始皇帝的突然抽查,都表现的平庸不堪。长公子的表现不说完美,但绝对是上乘,能与他相比者,唯有胡亥。但胡亥年纪太小,而且不如长公子的势力庞大。岳丈是廷尉李斯,妹夫是武功侯赵佗,又与蒙恬共事。这些都不是才刚十三岁的胡亥能够相比的。今日这场家宴,始皇帝大概将做下最终的决定。在赵高的担忧中,这场家宴总算是过去了。“尔等退下吧。”始皇帝挥手,让诸位公子先行离去,然后又说了一句:“武功侯留下。”这让赵佗头皮发麻,该不会是皇帝真的要将他留下单独抽背吧?他寻思着要是真发生这事,能不能求皇帝把《商君书》换成《孙子兵法》。然而始皇帝问出的一句话,让他措手不及。“武功侯,朕欲立扶苏为太子,你以为如何?”第六百九十七章 :太子始皇帝话音落下后,大殿中一片寂静。赵佗哪怕是见惯了战场厮杀,勾心斗角,面对始皇帝这个问题,还是感觉头皮发麻。你皇帝想立太子就立太子呗,你来问我干啥?立储。从来都是这个天下最敏感,也是最容易送命的问题。数千年的华夏历史,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储君之争丧了命。什么九龙夺嫡,什么玄武门之变。别的不说,就看大唐李家为了这事情死了多少人,就清楚储君之争的致命性了。赵佗深知此事的敏感,在他刚进入秦国时,就根本不想掺和此事。只是随着他后来尚了公主,成为长公子扶苏的亲妹夫,这才没了其他选择。只能真正投身其中,在暗地里或多或少的点拨和帮助扶苏。但这只是私下行事,赵佗可从来都没有大张旗鼓的表态支持扶苏上位。哪知道这时候,始皇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要立扶苏为太子,赵佗自然是举双手支持,巴不得跳起来说:“好好好,大力支持!”但实际上他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胡乱说话。这种事情,你一个表情或者神态不对,都可能引起君主的忌惮。万一始皇帝看赵佗态度十分热切,说不定内心里就要开始猜忌了。你赵佗那么高兴干嘛,是不是还想朕早点死了,好让扶苏继位啊?面对这充满危险的问题,赵佗下拜行礼,给出了一个作为臣子的标准答案。“此乃天子家事,伏惟陛下圣裁。”“哼,莫要在朕面前说这些虚言。朕今日问你,你说说想法就是。”始皇帝冷哼一声,双目炯炯,进一步威逼赵佗。赵佗暗自苦笑,始皇帝话都说到这里了,他还能拒绝?其实这件事情,始皇帝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之前他令长公子扶苏主持迁徙之事,是观察这个儿子的能力以及对待六国贵族的态度。今日又召来诸公子进行考校对比,是要看看其他儿子中有没有自己遗漏的人才。家宴上诸位公子的表现,让皇帝彻底做下了决定。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敏感的话题来问赵佗。赵佗好歹是沙场战将,他眼见皇帝铁了心是要问他的看法,避不开这个话题,那就不再逃避,当场表达了自己对立储的看法。“臣昧死以禀陛下,太子储君,乃一国之本。自我大秦立国以来,储君多立嫡长,若论祖宗制度,当以长公子为先。”赵佗这话说的很高明。自周灭商以来,天下诸侯皆奉行周人的嫡长子继承制度。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储君的位置优先选择嫡子。若无嫡子,那就立长子。这套制度的规则等级十分严明,使得君位继承上不会出现争议和问题,最大限度的保证权力的平稳交接。虽然自春秋以来,周室衰落,礼崩乐坏,使得许多诸侯国都不太在意这个制度,不少君主带头破坏,废长立幼。但在秦国,还是比较遵循这套制度的。比如昔日秦孝公便非秦献公的长子,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庶长子公子虔。但遵照立子以贵不以长的原则,作为嫡子的秦孝公,继承权高于作为庶长子的公子虔,成为名正言顺的秦国国君。又如之前始皇帝的父亲异人,为什么能够从安国君众多儿子中脱颖而出,最终被立为储君?就是因为当时安国君的正妻华阳夫人没有儿子,所以吕不韦就瞅准了这个机会,通过手段运作,使得华阳夫人认异人为儿子,成为了超越长幼顺序的嫡子。这样一来,凭借宗法制度,异人就越过众多兄长,成为名副其实的继承人。现在始皇帝并没有确立皇后,从法理上来说没有继承君位的嫡子。那么就该退而求其次,按照长幼顺序,来确认储君人选,这是秦国一直以来的继承制度。扶苏,作为长公子,就是第一继承人。赵佗搬出宗法制度,巧妙的回避了自己的主观意见。他为扶苏站台,那可不是因为扶苏贤明,也不是因为自己是他妹夫,而是祖宗制度使然。始皇帝盯着赵佗。赵佗面色平静,实际上鞋履里的脚趾都已经开始抓地了。良久,始皇帝说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