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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渠说的没错,秦军先锋骑兵虽然被击退,但后面追击的秦军主力却不远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赶上了。他只能恨恨的看了竹邑城一眼,跟着项渠带兵继续沿着睢水行走。到了日落黄昏,天光西斜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符离塞对面,原本是那支五千秦军所驻扎的营寨。这里果真还有一千楚人等待,甚至还造好了渡河的船只。睢水对岸,便是符离塞。“将军,秦军随时有可能抵达,还请将军先行过河。”景同忙请项渠上船。但项渠却站在原地不动,双脚如同生根了一般。“将……将军。”景同声音发颤,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项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子同啊,你可还记得去岁左司马之事。”景同懂了。他大惊道:“项将军,你千万不可行此事啊!如今我楚国正是危难之际,正需要将军这般名将领兵,以救国难!”“以救国难?楚国还有救吗?”项渠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充满了惨意。景同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楚国还有救吗?项渠战败,楚国再无从鲁地和齐国运粮的机会,如今陈郢战场的粮食恐怕只剩一个月左右了。一个月后,楚军断粮。哪怕天下间最厉害的名将也没有用处。没有粮食吃,怎么打仗?项燕又如何打得过人数比他还多的秦军啊!以景同的见识,自然是看出此番楚国怕是要亡了。项渠不再理他,而是自己低语着。“父亲命我来此与赵佗相据,让我不要出击,以免遭受败绩。但我还是出兵了,这一点我不后悔,如果我不出兵去争一争,那就真的是坐以待毙,徒等灭亡。我宁愿奋死一拼,也不想在此坐视楚国倾覆。”“至于我败在赵佗手上,那亦是技不如人,我心中并无怨言。”项渠声音越来越低。“荆楚之将,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去岁左司马战败,自刎以谢罪。如今我又败在赵佗手上,死难兵卒比泗水之战还要多,如此败绩,我安能有面目渡过睢水,见父见王啊!”话到此处,项渠更是慨然长叹道:“更何况,就算我渡过睢水又能如何,莫非要让我再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败于王翦之手,看着这八百年楚国覆灭不成?”“吾不愿也!”项渠侧首,看向彭城方向。这一次他与赵佗相持两月,却始终没有见过这位年轻将军的模样。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两年前,那个在秦宫大殿里所见到的少年郎官。那一次握手较量。竟直到此时,才决出了胜负。“赵佗此人,我不如也。”“但我项氏并非后继无人。”项渠的目光又转向东方,下相方向。那里,尚有希望。项渠拔出佩剑,口中呢喃着楚歌国殇的最后两句。“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一声长叹。项渠横剑自刎。殷红的血洒在睢水河畔。第三百二十九章 :战后赏罚“末将无能,此番追击,并未擒获项渠,还请将军责罚。”当赵佗的主将大纛重新立于睢水之畔,此番负责追击的校尉涉间立刻前来请罪。去年泗水之战,他亲自领军冲阵夺旗,虽拿下左司马将旗,但走丢了昭平。如今他又奉命追击项渠,沿途杀戮俘虏甚多,但还是没有将项渠抓住,让那支逃溃的楚军渡过了睢水。涉间十分自责。特别是对比那个擒获了齐国大司马的钟离眛,他就感觉有些羞愧。旧人不如新人矣。赵佗却未怪罪,反而温言宽慰道:“跑就跑了吧,区区一个项渠罢了。我军手下败将,他就算渡过睢水,又能翻起什么大浪呢?待到下次交锋,再将其擒杀便是。”“涉间校尉此番临阵破敌,又追击上百里,沿途斩获甚众,此乃大功一件,我为你请赏还来不及,哪会有责罚之事。”赵佗一开口,帐中诸将也笑起来,一个个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是呀,秦军此番隘路一战,从守垒开始,再到最后的决战,前后共击破楚军三万人。隘路决战后,楚军崩溃,被秦军一路追亡逐北,这一追便是一百余里,直抵睢水河畔。其中有万余楚军,在沿途跑入各处岔道山林逃脱,但剩下的一万多人全落入秦军手中,前后共计斩首五六千人,俘虏也达到了五六千的样子,可称之为一场大胜。在这种还需要沿途杀敌和俘虏的情况下,连跑上百里,中途岔道山路不知多少,想要将逃跑的敌将抓住,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赵佗并未有怪罪之意。且此番秦军大胜,斩获甚多,喜悦之情足以抵消些许遗憾。底层的士卒基本都可以凭借功劳成功往上升一爵,中层军吏也有升爵的可能。对赵佗这种高爵者来说,虽未达到升爵标准,但也是一场大功,让他的“经验条”涨上一截。当然,因为如今正是伐楚关键,形势十分紧张。他们又位于楚国腹地的睢水沿岸,想要与固陵附近的王翦大营联系,需要派人北上彭城丰沛这条路,然后走单父,从睢阳一线过去,再南下阳夏固陵,这路途长达千余里之远,交通信息十分不便。故而此番的战绩奖励和之前齐地大胜一样,虽已被军法吏统计,并传书上将军处,但等到爵位和奖励正式发下来,恐怕是要到战事结束后了。爵位奖励虽然会迟,但赵佗在战后并没有亏待众人,立刻发下了他的奖赏。数十头立下大功的怒牛,在战后非常“慷慨”的贡献了自己的身体。数万斤牛肉的飨宴,足以让军中每一个士卒都大吃一顿,打起嗝来都是牛肉味。在充满欢欣的气氛中,赵佗依旧秉持赏罚兼顾,公正无私的原则。将在战斗中负责砲车事务的二五百主张贺叫过来,当着众将的面狠狠责骂了一顿。不仅是赵佗,就连黑臀也对这位张二五百主怒目相视。“张贺你个臭憨子,你让乃公从马上摔下来,幸好有楚人的尸体垫底,只是屁股摔了,要是摔断了乃公的腿,我非要把你打瘸不可!”黑臀骂骂咧咧,诸将侧首忍住笑意。张贺郁闷的低下头,他负责用砲车破敌,本有功勋,但因为一时失误,恐怕此番功劳又要大打折扣了。不为其他,只为这个憨子在用砲车轰击楚军的时候,竟然用上了铁蒺藜。“我就想着这东西覆盖面积比石头广,一次抛洒很多个,对楚人杀伤更大,哪想到还有这些后果。”张贺弱弱辩解着。他以铁蒺藜作为弹药砲击楚军,确实起到了杀伤作用,但等到楚军崩溃,秦军开始追亡逐北的时候,就尝到了苦果。不少秦卒兴冲冲的拿着武器要去追杀楚人,结果没跑两步就踩到铁蒺藜上,那滋味可就别提了。就连黑臀指挥士卒,纵马追击的时候,也因马蹄恰好踩在一颗铁蒺藜上,痛的战马发狂,将黑臀给摔了下来。如此事情,在军争战事中堪称一场大失误,好在对最后的结果影响不大。赵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以“谇”刑责罚张贺,并削减他部分功勋。同时随着隘路之战的结束,北边支援彭城的赵广处,也传回了大胜下相楚军的消息。在赵佗迎战项渠三万大军的时候,他还派遣赵广率五千精兵北上,救援彭城。作为赵佗麾下除涉间之外的另一位校尉,赵广果然不负将军期待。在彭城外,他一战大破五千楚军,阵斩楚卒两千,俘虏一千,余者尽数溃逃,解了彭城之危,其胜利可与赵佗的隘路大胜交相呼应。彭城之危解除,赵佗不再犹豫,立刻率领秦军南下,与涉间部的追兵会合,重新占据睢水沿岸,兵锋再次抵达竹邑城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