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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
赵佗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钟离城墙。
黄昏下,城墙上有几个黑影在走动,应该是守城的楚人吧。
……
“秦军的营寨排列有序,岗哨巡逻严密,吾等就算夜袭,也只会失败,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钟离眛收回眺望远处秦营的目光,转头对一脸期待的钟离县公说着。
县公钟离然失望之后,又带着担忧道:“夜袭不成,那只能等明日秦军渡淮时动手了?”
“眛啊,万一被秦人看出来,这番行动失败,我这脑袋岂不就要被秦人砍了去换军功?”
“要不然……咱们就真降了吧?”
听到这话,钟离眛翻了个白眼,这位县公已经是被那几千秦兵吓住了,竟然想把假降变成真降。
钟离眛解释道:“县公,你想过这一次你如果真的帮助秦军渡过淮水,而不做任何动作,等到大王派军前来的时候,你是个什么下场?”
钟离然身子一颤,他自然知道寿春城里的那个君主不是什么好人。
负刍为了权力能够杀了自家亲兄弟上位,一年之间又干掉了不少反对他的贵族豪门,其篡位之路可谓早已被鲜血染红,想来要杀他这个小县公,也不过一挥手的事情,根本不用多犹豫。
钟离眛淡淡道:“当初那屈氏叛贼领兵诈城,我之所以叫县公投降,帮助秦军渡淮,是为了避免当时的厄难,那会儿若是敢说个‘不’字,县公的脑袋恐怕已悬在城头上了,所以当时是为了保命而不得不降。”
“但这投降却又不能真降,否则到时候大王追究起来,县公有叛国之罪,同样难逃一死。”
“所以县公想要活命,能做的唯有在投降之后,又寻机发难,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做出攻打秦军的姿态。”
“哪怕此事失败,让秦军遁去。但当大王事后欲要惩罚时,县公也有话可说,到时候县公再拿财货去贿赂一番大王身前的宠臣,有其美言,想来就能转危为安。”
钟离然听得满脸苦涩,感觉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秦军临城,不投降要死。
真投降,事后也要死。
想要活命,恐怕就只能如钟离眛所言,来一出诈降了。
当然,这诈降也是危险重重,要是被秦军看出端倪,恐怕他也是个死字。
这淮水那么长,天杀的秦军怎么就往自己这里来啊。
虽然心中哀苦,但钟离然知道,他想要活命,只有按照钟离眛说的做。
赌一赌这诈降之计。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眛啊,你父说的没错,你果真智慧过人,日后必是英杰。要不是你在城中为我出谋画策,面对这种境况,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当受我一礼。”
说着,钟离然竟然向着眼前的年轻人一拜,模样十分诚恳。
钟离眛忙避身不受,嘴里说道:“县公勿要如此,眛虽是钟离氏旁支,但也是血脉相连,更兼县公和吾父相交,乃是好友。这般情义,面对此番危难,眛自当尽心竭力,安敢受县公如此大礼,实在当不得。”
虽然不敢受钟离县公这一礼,但钟离眛毕竟年岁尚轻,见堂堂一个县公长者竟对着自己感恩拜谢,心头也不免生出自得之意。
他笑道:“县公你明日且看着吧。秦军要渡过淮水,必定是先让一部人过去探查道路,至少也会有一两千人。”
“其主将辛梧当在这先头部队渡过淮水后才会上船,如此他们两岸皆有兵力,方能保障首尾安全。”
“而这,就是吾等的机会!”
“等到那秦将辛梧渡淮时,城中烽烟燃起,吾等白日派人收罗船只时埋伏在上游的驭舟好手,就会收到信号,顺流而下,驾船直取那秦军主将。”
“眛已观之,这数千秦军大多都是些不会水的陆地旱鸭,在岸上,我钟离儿郎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只要他们乘坐船只进入淮水,那就是吾等网中的鱼鳖,谁都跑不了!如此,秦将辛梧必可擒也!”
“等到擒了秦军主将,留在这南岸的残余秦军定然会群龙无首,陷入慌乱,届时县公或可征召青壮,派军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亦或者紧闭城门,严防死守,用其主将进行威胁,拖延时间,从而等待援军。”
“到时候那秦军一半人在淮北,一半人在淮南,他们的主将又在吾等手中,呵呵呵……”
说着,钟离眛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现形
“钟离子国,亦是伯益之后,嬴姓之国。昔日国亡后,吾等先祖就以钟离为氏,繁衍至今。”
“所以我嬴姓钟离氏,往上追溯,和秦、赵二氏皆乃同姓同祖,故而县公很愿意相助秦国。”
“听闻辛将军和军候领兵来此,县公当即决定相助秦军渡河,这亦是感念祖上的渊源啊”
淮水南岸,钟离眛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向身前的少年秦将介绍着钟离和秦的渊源,并给钟离县公的投降拉扯出一块遮羞布。
这一追溯,竟直接扯到一两千年前,倒是让赵佗觉得很好笑。
如果还在西周的时候,大家见面,亮出姓氏攀扯亲戚关系,倒是还行。
所谓姓氏,姓以明血缘别婚姻,氏则分族属别贵贱。两人见面,一亮出姓就知道祖上是不是同一家。
但到了平王东迁,周室没落,天下之间列国征伐,连周王肩膀都被射了一箭。
下面的诸侯谁还管你姓什么,是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直接开战灭国抢人占地就是了,此乃昔日孔夫子所云“礼崩乐坏”之世。
等到了战国之后,天下诸国更是毫不在意这些。秦、赵同祖,皆为嬴姓之国,双方还不是打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打仗的那会儿都只想着把对方干死,谁还会提那一两千年前的亲戚关系啊。
所以钟离眛在这时候攀扯血缘,让赵佗颇有忍俊不禁之感。
不过真算起来,他钟离眛和赵佗都姓嬴,往上一算,那还真是一个祖宗呢。
其实钟离眛心中也很郁闷,按照昨日和秦军的约定,他们钟离一方只需提供好秦军所需要的粮秣衣食,和渡河的船只就算完成约定了。
县公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城,他钟离眛也可好端端的立在墙头,亲眼看着秦军渡淮,然后来一出飞舟擒将,抓住那秦将辛梧,立下大功。
哪料到今日一早,秦军还没有开始渡淮水,就派人来城前提出新的要求。
他们的军候,点名要昨日前去谈投降约定的钟离眛,亲自去见他。
军候?
不是那个裨将军辛梧,反而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秦军军候,还点名要自己去见他?
哪怕钟离眛从小对自己的智谋颇为自负,但此刻面对这古怪的要求,也不由一头雾水。
他暗暗寻思自己昨日的表现,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啊,怎么会被秦人点名要见呢?
“眛啊,要不然就说你昨日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推了秦人的召见吧。”
钟离县公倒是颇为关心他,为他想了个拒绝的借口。
如今大事在即,他还需要钟离眛这个智囊在身侧鼓气指挥,钟离眛一走,他就感觉心里害怕的很,哪舍得再派出城啊。
钟离眛略一思索,却是拒绝了。
“不行,这借口太过勉强,反而会引起秦人疑心,或者激怒对方。他们如今还没有开始渡淮,若是因此误了大事反倒不妙。”
“我钟离眛只是一个区区小人,想来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县公放心就是。”钟离眛当时是这样回答。
一来他确实怕自己不去,引起秦军疑虑,或是激怒对方,坏了大事。
二来则是自负智谋勇气,他相信自己就算再进秦营,也能再出来,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第三,就是钟离眛也很好奇那个所谓的秦人军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点名见他这个小人物,找他去秦营又要做什么,此事真是奇了怪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