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江是她们的故乡,有盛栖美好快乐的年华,她的奶奶安葬在这里,她的亲人、朋友都在等她她回来的理由太多。
而她却一走多年,躲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踏入。仅仅为那一个原因她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从这个角度,成涓怨过温潋。
温潋亲手毁了一束光。
若不带个人情感,成涓却能理解温潋,温潋那样的天之骄子,本也很难坚定地选择盛栖。
成涓知道,温潋想过找盛栖,但发现盛栖连自己都不再联系后,就没再继续下去。她早放弃了盛栖,来问自己不过是寻求慰藉,联系不上也就罢了。
或者说,反而会松口气吧。
她们都有办法找到盛栖,成涓家离盛栖姑姑家很近,要个联系方式不难。可是远行人选择了消失,她们谁也不愿去打扰盛栖新的生活。
在她跟温潋包括禹江所有人的生活里,盛栖都不是必需,她们可以不去找,可以不盼她回,所以盛栖没打算回来。
成涓冷静地想。
盛栖不回禹江,成涓想去找她了。
可直到抵达目的地,她也没想好怎样跟盛栖说,我千里迢迢跑来见你。
这有些突兀,盛栖会不会被她吓到,会不会有压力呢?
成涓最终没有联系盛栖,索性当成旅行,在陌生城市转了一遍。
她从前没有闲钱旅行,大学时同学们总会有各种活动,爬山,露营,追星,看演出,游山玩水,她都不能有。
她许诺过,等经济条件好一些,会带全家人出去玩一趟。可惜直到她妈妈去世,也没能实现,怎样算条件好呢,她连债都没还完。
她没告诉温栩这趟行程,因为周三她们才见过,周末之前温栩没约她的时间,她就以为不需要见面。
毕竟认识太多年了,不需要那么黏。有时候两个人见面就只吃饭,聊聊工作和闲话,睡一起都不一定会做什么。
至于她们为什么能将不正当的关系保持这么久,成涓也不理解。
她刚换工作那会,以为她的叛逆会招致温栩的不满,分开后一冷,也就结束了。
温栩的确不满,也仅限于缠着她问新老板好还是我好这种幼稚问题,更别说问的时候还是需要成涓卖力的时候,毫无气势。
成涓在那种时候懂规矩地知道要哄她,让温总的身体和心理都舒服些,轻声对她说当然是你好。
等她到了陌生城市,晚上独自在餐厅吃饭时,温栩的电话打来,问她在不在家?
她蓦然紧张,不在。
又回乡下了吗?上周不是才回去过。
温栩语气听上去颇有哀怨。
原本想如实说的成涓听w52ggd到这句改了主意,以为她回家去,温栩都要不开心,要是知道她不声不响地跑这么远,指不定会怎样闹脾气。
到时还要刨根问底,生出许多事,她不想被破坏好心情,更不想在电话里被盘问。
于是顺坡走明天下午回去,晚上见?
好吧,怪我昨天忙得头都晕了,忘了预约柳小姐的时间。
听温栩这句话就知道她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成涓曾经想过,为什么温栩有时难缠、任性,又算她的债主,需要她赔上自尊。但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没觉得难以忍受。
大概是温栩跟她太不一样,温栩是个健康快乐的人,忠于自我,虽然偶尔喜怒无常但十分好哄。
有时候成涓只是随口敷衍,温栩都能当真并且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挂了电话,成涓为之松一口气,继续吃饭。
第二天温栩发消息问她几点回,她正在景区里,说四点才能到家,可以做晚饭,让温栩到时候过去。
景区环境太喧闹,成涓难得出行一趟,放空自己又放空得干脆。她没想盛栖也没想温栩,回完这条信息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也一定会多想一步,温栩为什么问她时间。
所以当温栩发来在她家里镇子上的定位时,她的手机还在飞行模式,等看见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她当然没办法出现在温栩面前。
于是她打电话过去坦白,抱歉,我不在家里。
温栩的声音低低的,在哪?
机场,我现在打车回去。
温栩直接挂了电话。
那时成涓发现人不能轻易说谎,原本极小的事情,会因为谎言变成一团不受控的火,稍有不慎就能焚毁搭建好的建筑。
她只是出去旅行而已,她到了地点后就不想见盛栖了,因为她了解盛栖,如果想见面,盛栖早就约她了。
对温栩说,温栩并不信,问她出去玩有什么不能讲的?你跟别人一起,还是去见什么人了?
就我自己。
那为什么要骗我?
成涓想她已经说了一次谎,总该坦白一次,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栩想吵架时总是会抓重点,冷声问她你觉得我多事?
成涓不知说什么,她有经验,她说什么温栩都会炸。因为今天是她不对,她该道歉,温栩生气很正常。
我的确是多事,多事昨天才眼巴巴地问你在哪,今天发神经开车一小时过去接你。
对不起。
除了道歉,成涓想了解决办法,认真跟她保证以后我离开禹江,一定会跟你说。
温栩摇了摇头,摔门离开。
成涓就坐在家里,发呆至天黑,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保证错了,她应该保证不再跟温栩撒谎。但这样的保证很假,人不可能不说谎,所有人每天都在撒谎。
好在快了,若没有意外,明年她就能存够还给温栩的钱。
到时候关系自动结束,温栩就不需要再为她生气,被她欺骗。
想到这里,她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温栩听上去已经不像个金主了。
温栩像什么呢?
那三个字成涓不敢去想,她不能奢望温栩喜欢自己,也不想定心去喜欢温栩。
渴望自由和尊严的动物不该贪念困住自己的牢笼,不该自作多情,拿牢笼当宠爱。
温栩对她没那份心思,厌恶恋爱,她比谁都清楚。至于她自己,大概是习惯在作祟,不免会沉醉期间。
一年、两年还能当成还债,想着早点结束。但时间已经是三年、四年了。
现在再想结束两个字,发现很是刺耳,她没说出口就嫌耳朵疼。
其实她放缓了存款进度,率先还给亲朋,有些债欠了太多年,不好再拖。
而欠温栩的还不着急,毕竟她一直在无偿加班算作利息。
但还是到了该还的时候,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就要被习惯束缚,处于滑稽的境地。
有些账会随之不清不楚,连利息都不知道给多少。
因为那次谎言,温栩六周没理成涓,成涓自知理亏,起初每天发消息。说自己可以赔礼道歉,什么方式都可以。
温栩不理她。
第五天时,成涓本打算继续道歉,却骤然想清楚,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哄温栩。
温栩现在对她失望透顶,不想理她,她还是消停下来更好。
于是她发了最后一条错都在我,你想以什么方式罚我都行,我先不烦你了。
几场雨后急降温,冬天忽然来了。
季节转换让成涓反应过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温栩腻了。
在她自作聪明的谎话之后。
成涓从前一直在等待这场关系结束,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就没再想过。如今这事突然到了面前,她竟也像早有准备般淡定,照常生活、工作。
只是周末收拾衣柜时,看见温栩留在她家的衣服,猝不及防,被绵软的布料在心口撕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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