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堂上,史可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左夫人眼眶微红,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开口时声音略带哽咽:「快起来。」
冰凉的手指轻轻理了理史可法的黑袍,左夫人看了他片刻,从袖口处掏出一枚玉佩:「这是夫君从前常佩的,你带着吧。」
出了府邸,史可法望着手中的玉佩微微出神,三日前狂风穿过厂狱铁门的呼啸声还回荡在耳边,浸染了点点猩红的白布下隐约可见仅剩白骨的双手,那双曾经为他提笔细修文章的手此刻再无生息。太夫人半倚狱墙,摇摇yu坠,泣不成声,而他指尖一片冰凉麻木,只听见怒吼般的风声和身侧之人的呜咽。站在一侧的狱卒似是不忍卒睹,默默别过脸去。
竹叶轻落到肩上,史可法猛然回神。
掌心的白璧无瑕,晶莹剔透,皎洁如月,在枝繁叶盛间透出的yAn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红线绕成的同心结明YAn如雪中红梅,柔而坚韧。
崇祯八年,又是一度元宵。长街之上,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大红灯笼高挂屋檐,随风微晃,将周围的空气染上一层暖光。小贩旁的年轻姑娘提着兔子灯,眼神却带些忧伤,举杯一饮而尽,轻诵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左府小径两侧的青竹又多了几只,亭亭而立,映着长街朦胧,竹叶在清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崇祯末年,张献忠与李自成并起为寇,流窜於蕲春、h冈和桐城一带。
寒夜中的营地一片寂寥,星星营火随风摇曳,明明灭灭。史可法半倚在幄幕外,炯炯目光平静的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黑夜,裹挟着寒风的雪花隔着铠甲依旧冰冷刺骨,唯有紧贴在x口的那块玉佩还带着未曾消逝的余温。
约莫一个时辰,天边的地平线泛起一抹鱼肚白,一起守夜的士兵小心的望向史可法:「将军,您多少休息一下吧?」
想起那些流贼数月前才来过,史可法淡然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涩:「不必,对上不可辜负朝廷,於下不可愧对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起身替那两个士兵拉开营帐,凝结的冰霜自肩上迸落,滑进脚下积数尺深的白雪。
弘光元年,清朝南下攻打南明。江都为清兵所困,局势早已不可挽救。清军大Pa0没日没夜的攻击让本就毁损严重的城墙更加破败不堪。史可法看着城下战况惨烈、Si伤无数,眼眶因疲惫微微发酸,手中清兵统领发来的招降书被紧攥成团。
四月的扬州城细雨绵绵,清风拂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洁白的六月雪盛放於城楼缝隙,朵朵白花随风雨飘摇。
史可法召集众将士於城墙之上:「我誓与扬州城共存亡,然而仓皇之中不可落於敌军之手,届时谁能助我成此大节?」
此言如同一记惊雷打响,下首皆是一片沉默,几个士兵沈痛的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
「将军,属下愿领命。」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史可法迎上史德威悲伤却决绝的目光,赞许的点点头:「我至今无子,你当凭同姓关系做我的後嗣,我会写信给太夫人,记你的名字入家谱,排在太夫人的孙儿辈中。」
夜晚的月光柔柔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漫天星斗一明一灭,紧握在手心的白璧清润如盈盈江水,和皎皎月sE交相辉映。史可法於一片焦土,目光从脚下只剩几堆营火围着的残垣断壁移至遥在扬州北方的梅花岭,越过望不尽的夜空似可看见数年前雪天里的点点红梅,繁华盛景,歌舞昇平。
二十五日,扬州城陷入巷战,鲜血染红了路边的六月雪,顺着斑驳的砖瓦无声的流下,在一片狼籍的街道上汇集成河。
史可法见此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利刃挥向颈间,一GU温热顷刻间溅上衣襟,身旁几位将领立即按住他,刀刃仅在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拿着刀的手被数人紧紧禁锢,史可法挣扎着叫住呆愣在人群之外的史德威:「德威!」
视线远处那人缓缓将佩刀cH0U出,双手颤抖不止,次次伴他在战场上叱吒风云的刀此刻彷佛有千斤之重,迟迟不能举起。
「德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亮的哐当声响起,穿透了城墙上的嘈杂。佩刀落地,史德威一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间流下,轻轻落在掌心。
史可法叹口气,未再多言。众将领簇拥着他走下城墙,巷战间凌乱的流箭飞矢划破雨幕,自耳边呼啸而过。行至小东门,清军如密林般层层围困几人,身後是血流漂杵,屍骸遍野。身侧大将仅剩史德威和他并肩而行。
「我乃明朝史阁部也!」
话音刚落,战场上静了一瞬,随後是清兵惊喜激动的交头接耳。双手被反绑,清军扣押着几人上了钟鼓楼。
豫王多铎高居上首:「日前多次传信,先生均无回应。守城至今,忠义已然彰显,请先生日後为清朝收拾江南一带。」
「我是明朝重臣,当誓Si效忠。」
豫王看着他沉默片刻才淡声道:「既是忠臣,那便要杀了你以全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