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大无赖!
姜令妩咬着下嘴唇,用力抽了抽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裴行舟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唇畔懒散扬起,带着几分亲昵与宠溺:
唔,我是大无赖,那我与卿卿便是无赖与千金,正好是天生一对。
呸,谁要跟一个大无赖天生一对。
姜令妩在心中暗想着,可她粉腮如新荔透着诱人的红。
...
西大街晚市上琳琅满目,有卖珠钗的商铺,有卖冰粉的小摊,还有吐火杂耍的卖艺人。
姜令妩难得出门逛夜市,如今穿梭其间,心中不免欢喜雀跃,正四处好奇地张望着。
裴行舟负手跟在她身后,眼底含着温柔笑意,他希望他的小姑娘永远都如此刻,带着少女心性,永远生活得恣意,永远轻快明媚。
一家小摊摆着草编的蚱蜢、蝴蝶,引起了姜令妩的注意,她走上前好奇问道:
老板,你这草蚱蜢怎么卖呀?
摊主是个面色黝黑的年轻人,他老练回答着。
一只草蚱蜢十文钱,姑娘若是喜欢的话,八文钱拿去!
给我拿一只。
姜令妩得了草蚱蜢后,戳了戳身侧之人,佯装怒意哼笑道:
原来你从前送我的草蚱蜢,是八文钱买来的?你未免对我也太不用心了,哼!
裴行舟转过头,定定地凝望着她如画的眉眼,摇摇头认真道:
那是我亲手编的,想为你留住春色。
都说美色误人,其实男色更误人。
裴行舟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他的碎发被风吹乱,两泓黑眸似清泉,藏着点点柔情与涟漪,仿佛皎如玉树临风前。
果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立于街角安安静静凝望着她,便引起一场关于心动的山呼海啸。
姜令妩目光流转,双颊似新荷软色娇雾,心口泛着甜,堂堂清河王,竟是亲手给自己编了个草蚱蜢
原本自己穿越而来,在这浮华幻目的红尘中无根无依,她唯一所求不过是早日脱离姜家,一人无拘无束老死便罢。
可偏偏裴行舟似一把野火,如此灼热而明亮,驱散了自己的忧虑与凉薄,令她竟也渴求着天荒地老的美好。
温柔夜色笼在美人的眉梢眼角,好似镀了一层薄薄的清霜月光,原来她不用伸手摘月,星辰山河便纷至沓来。
两人在长街上静静凝视着对方,可没多久,姜令妩眉间月一寸寸落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一滞。
怎么了?裴行舟问道。
姜令妩抬起精致的下巴指了指,前方卖着灯笼的小摊上,有个身着粗花布、包着蓝头巾的妇道人家,好似在打着手势与店主比划着什么。
有几缕散落的头发飘落在头巾外,两人瞧得真真切切,她是亚麻色的卷发。
裴行舟与姜令妩心有默契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快步跟了上去,就在他们离妇人仅有几步之遥时,一双稚嫩的小手扯住了姜令妩的裙角。
姐姐,你要买一束花吗?
姜令妩无奈低下头,发现扯住她的人,正是那日在茶馆卖花的阿龙小桃兄妹俩。
与此同时,粗花布的妇人好似预感到什么,不等她买完东西便匆匆转身,混入了汹涌人群中,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
等一下,你别走!
正当姜令妩想要追上前,却被小少年阿龙挡住了去处。
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挡在她身前,眉间三分傲骨,眸底七分防备。
他冷冷吐出一句,姐姐,买束花吧。
小桃也急出了眼泪,她略带着哭腔说着:姐姐你买一束花吧!
见两人行为举止如此古怪,裴行舟与姜令妩心照不宣,付了几块铜板便离开了。
良久裴行舟面色凝重,缓缓开口:
原来,凶手是她!
第57章 一人一刀
天色已晚,新月爬上了树梢,城东纵横交错的田埂蛙鸣清脆,更显得长夜幽幽,黑暗无边。
田埂尽头破旧昏暗的茅草屋中,只燃了一豆灯,影影绰绰烛光下,一个颇为消瘦、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正慌慌张张地收拾包袱。
这户人家十分清贫,四眼望去皆是斑驳泥墙,并没有多少值钱的家当,也是因此,她很快整理好了行囊。
步履匆忙间,裹着的蓝花布头巾无声滑落,露出她原本亚麻色的天然卷发。
屋内还有三个孩子,年纪不过十来岁,此刻他们都黯淡垂着头,早已没有了少年该有的蓬勃与飞扬。
一个白净的少年蹲在墙角,捂着脸哭泣着,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吵着要买糖人,也不会让人给瞧见。
阿龙上前拍了拍他瘦弱脊背,安慰道,小豆子你别哭了。
妇人凄婉一笑没有说话,她满脸郑重万分,来到阿龙跟前比划了一个手势。
你们快走,一路往南方走!
原来这个妇人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阿龙沉默而倔强地读着唇语,他明白哑娘的意思,可他不愿意扔下哑娘一个人,磨蹭半天就是不肯接过包袱。
小桃虽年纪是最小,但她自幼早慧懂事,她见到妇人摆出手势后,一双小短腿扑了上去抱着妇人哭喊:
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想跟你分开!!!
小桃哭得伤心,一张圆圆脸蛋满是泪痕,其他几名孩子也纷纷抹起了眼泪。
哑娘红着眼面上戚戚然,她心中也是钝痛不已,她抬起粗糙布满厚茧的大掌,轻柔地抚上小桃的发丝。
当年他们四人从漠北一路逃离,多年来相依为命互相扶持,远比骨肉血亲更似一家人!若非不得已,她又何尝舍得同他们分离?!
哑娘面色愁苦,她抬头望向无边夜幕叹了口气,就算她再不舍得又如何?天大地大,早无容她之地。
谢家画舫囚笼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已在四处缉拿可疑之人,她今日虽险些被抓,可不代表日日都有这样好的运气,官府迟早缉拿她归案!
她贱命一条,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可这三个孩子不能受她拖累!
他们还那样小,还未尝过人间的喜乐,她要他们三人好好的活着!
想到这里,哑娘眸色黯了一瞬,她咬咬牙,硬着心肠推开小桃,打了一个手势:
别管我,你们先走。
在角落沉默的阿龙红着眼站起身,他上前拽住了哑娘的胳膊,语气强硬说道:
林青哥哥,当年在漠北是你救了我们几个!如今要走我们便一起走!我是绝对不会扔下你先走的!
是啊!哥哥我们一起走吧!其余的几个小孩纷纷劝说道。
哥哥,林青哥哥?原来身着粗布荆裙的哑娘,竟然是一个男子!
只不过他长相柔和,身材羸弱,直叫人雌雄莫辨。
林青听后微微一怔,他知道这些孩子是舍不得他,可他只能用力摆摆手。
你们别管我!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林青被囚于船舱底时,身子骨就被伤了底子,他早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如今东窗事发他必须留下,一力承担杀人的罪过。
就在屋内几人僵持不下之时,茅草屋外传来一道男子清润的声音。
你们哪儿也走不了。
话音刚落,裴行舟与姜令妩推门而入。
没想到官府这么快就找上了门,哑娘霎地白了脸色,就连鼻息都带着几分颤抖。
见陌生人贸然闯入自己家,兄妹几人神色愕然道,哑娘发出急切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要他们快走。
裴行舟从容淡然地迈开长腿,他找了一个干净的木凳坐了下来,眼色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