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大人,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六月的风轻轻拂过,吹开了帷帐一角,吹散了耳畔旁柔软的青丝,也吹得人心颤了颤。
沈厉面如冷玉,薄唇抿得紧紧的,他转过身冷漠道:随你。
只是无人注意时,沈厉情不自禁红了耳根。
姜令妩有些心疼地想要抱抱李知书,她把人拉到一旁,悄悄地问道:
知书,这个沈厉冷心冷情的,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李知书眼眶红的跟小兔子似的,可她还是不假思索点点头。
小沈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他人也很好,我看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了!卿卿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
姜令妩余光一扫那张男德学院扑克脸,恕她直言,沈厉有多好她还真看不出来!
婚姻之事并非儿戏!知书你要想清楚点,若他对你无意,你还是趁早死心才好!
卿卿,我想清楚了呀!我喜欢他,就是要大大方方告诉他,他只是现在还没喜欢我,万一他过段时间就改变主意了呢,所以我不能放弃!
姜令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个单纯又执着的傻姑娘,但愿梦醒时分不要太伤心才好。
裴行舟将角落中两人对话尽收耳底,他漫不经心吹了吹茶面,懒散一笑:
你这小媳妇,倒比你招人稀罕。
沈厉瞧见裴行舟饶有兴致的笑意,心下不悦,白皙的薄面变得冷峻起来。
渝州,李姑娘生性单纯,你若无法许她未来,便不要撩拨!
他何时撩拨李知书了?裴行舟懒洋洋收回视线,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啧啧,我看你护她护得紧,还说对人家没有情谊。
茶香袅袅间,沈厉缄默不语,他似乎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说。
好在裴行舟也不多纠结,他话锋一转。
言归正传,你刚说找到了赈灾银案的新线索,不如说来听听。
没错,的确有新线索。
沈厉从怀中掏出两枚箭头,这两枚箭头其状相似,只是左边箭头寒光闪闪,而右边那枚箭头泛着乌青,角落处刻有小小的兵字。
渝州,你瞧这两支箭头有何不同之处?
裴行舟先是仔细端详了二者的制式,然后又弹指于箭头上,左一声音清脆利落,而刻有兵字的箭头却是浑浊闷钝。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枚箭头左为佳,右为劣。
裴行舟修长的手指夹起左边这枚箭头,皱眉说道:
这铁骨利锥箭头乃纯钢锻制,虽貌不惊人,但其箭头极为锐利,只怕能穿甲而过!
沈厉薄唇抿成一道线,点点头。
没错,这水匪所用铁骨利锥箭,竟比兵部机械更为优良!而这穿甲而过的利锥箭头,只怕是幕后之人为对付官兵而特地锻造!
裴行舟轻轻押了一口茶,目光泛着霜寒之意,只怕这批私兵,武器还不止这些。
金陵城丹水口水道狭长,两岸多有芦苇且水势低洼,那晚劫银水匪便是伏击于芦苇荡中,这才杀了官银船个措手不及!前几日,我寻了几个水性好的老手,在河道里找到了这个。
说着,沈厉从袖中拿出一把利器,其形状怪异,手柄呈弧形,顶部带有两个倒钩小刃的尖刀。
这是我在水下发现的东瀛国的手刺。
东瀛国的武器?裴行舟眼眸一沉,他的目光落在寒光凛凛的手刺上。
东瀛人身量短小,常见手刺约三寸长,正所谓,兵刃一寸短一寸险,而手刺极易便携,是暗杀之用的利器!
反观这支手刺通体锃亮,长约六寸,厚约一分,比寻常的东瀛手刺要厚重许多。
最令人心惊胆寒的是,这手刺带有两个倒钩小刃,且每个小刃呈锯齿状,是极为凶残的大杀器!
不对,这不像是东瀛国手刺!这应该是改良后仿制的手刺!
裴行舟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唇边泛起冷笑。
呵,林劲松这老狐狸竟如此明目张胆,竟敢仿照东瀛国私采军械!他是吃定了咱们摸不到他的把柄!
渝州,为何你认定是林劲松所为?
在这金陵城之中,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翻云覆雨的手腕与本事?
况且林劲松不过四旬,为何匆匆告老还乡?劫银水匪若不是事先探得情报,为何能轻易重挫官银船?只怕是改官道为水道,并非是柳明德本意,而是他林劲松在背后煽风点火!
沈厉越听越迷糊,若是林劲松提议走水路,为何柳明德不喊冤,反而在牢中自缢而亡呢?
裴行舟凝视桌面上的纯钢利器,沉声道:
柳明德下狱不足半日,便被人用裤腰带给活活勒死了!为不打草惊蛇,圣上才对外宣称他是自杀而亡!
姜令妩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目光似疑惑,似探究,落在寒光凛凛的铁骨利锥箭上。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姜文轩说过的话。
秦放手指粗糙,甲带黑泥,下巴有烫伤!
手指粗糙,甲下带泥,下巴有烫伤。
她喃喃重复这几句话,倏地,脑海中有天光一闪乍现!
王爷,莫非秦放是兵器锻造师?
裴行舟黑眸微凝,薄唇紧抿。
是了,若秦放是兵器锻造师,那么他指甲中的黑泥便是碳粉,下巴是在冶炼时,被飞溅的火星子灼伤的!
这也能就解释了,为何他一个平头百姓会是林劲松的座上宾!
裴行舟从袖中拿出秦放的画像,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画中人脸上,目光一寸寸地凝结成冰。
兵器锻造师。
哼!果然外表老实的人,不老实。
第27章 悸动
六月暑气渐重,裴行舟一行人顶着烈日,连连跑了好几家铁铺,皆未打探到有关秦放的任何消息。
好似秦放这个人,只是名单中凭空捏造出来的,金陵城中压根就没有这号人物!
这样热的天,又走了大半日,众人实在是疲乏得紧。
李知书皮肤薄,小脸都热出了红疹,却也没有叫苦喊累,只是默默跟在一行人最后头。
姜令妩瞧她大汗淋漓又走得慢,便将手中水壶递给她:喝点水罢,你嘴巴都起皮了。
沈厉不着痕迹回头,朝那道摇摇欲坠的鹅黄色身影瞥了一眼,然后淡淡道:
渝州,不如找个茶寮休息片刻吧。
日头正晒,蝉鸣喧嚣,幸好官道旁有间供人休憩的小茶寮。
店小二刚殷勤地添完茶水,裴行舟便用手帕浸了清水,递给满脸潮红的姜令妩。
擦擦吧。
姜令妩难耐暑气,想也没想便接过擦拭额上的汗珠。
李知书捧着粗瓷碗一饮而尽,乌黑的眼珠熠熠转向两人,然后悄悄对着沈厉说道:
原来卿卿与裴大人是一对啊!
李知书还不知裴行舟的真实身份,沈厉生怕她口无遮拦惹怒了清河王,于是面上带了三分冷峭。
莫要乱说。
李知书莫名挨了一记眼刀子,心下只觉得委屈,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姜令妩垂下窘迫的小脸,一道道胭脂色从粉颊攀上耳根,好似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一簇又一簇开得正艳。
她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昏了头用了他的帕子?
可裴行舟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
茶杯虚掩间,薄唇轻弯无声笑了下。
今日这茶果真好香。
叮叮嘡!叮叮嘡!
一阵清脆悠远的敲击声穿透了官道。
茶寮外来了位挑着扁担的白发老翁,他正卖力吆喝着:
叮叮糖~卖叮叮糖咯,卖好吃又酥脆的叮叮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