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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何婆插言。
“谁说不是。”王婆淌眼抹泪,“可怜我那媳妇儿,贤惠文静的一个人儿,遭此祸事,眼下也不知沦落何方。”
“有官府出面,你就等好消息吧。”何婆安慰,“说起来大年下的县衙开衙了吗?”
“原是不开的,架不住丢媳妇儿的人家多,魏县令紧急召了一班衙役在周围几个坊搜查。”
“那就好那就好。”
王婆哭了一回,由何婆送着出去。狸奴怕生,王婆来被迫钻到床底下,此时钻出来围在林畔儿脚边喵喵叫。
林畔儿取来蒸鱼喂它,一边儿看着它吃一边儿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瓜:“不晓得你妈妈哪里去了,冷冷的天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暖和窝睡。”
狸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除了吃鱼俨然什么也不在意。
忽听何婆外头喊:“畔——林姨娘,二夫人来了。”
林畔儿迟钝起身,压根没想到出迎这回事儿。
何婆打头阵,一条臂膀把两面刺绣的棉帘高高兜起,房瞬仪手捧袖炉,雍容贵气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各各不落闲,或捧或提着东西。
林畔儿杵在原地,并不知如何招待。好在何婆伶俐:“林姨娘,还不快请二夫人落座。”
“请坐。”林畔儿讷讷。
何婆忙着奉茶:“二夫人过来,怎么也不提前遣人说一声,你看这节骨眼儿赶的,二爷刚出去。”
“不急,这次来不单为看二爷,也来看姐姐。月香,还不把我给林姨娘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几件簇新衣裳,一匣首饰,几样滋补佳品。
“衣裳首饰不值什么,难得的是这几样补品,原是公公从幽州捎回来给婆婆的,婆婆没舍得吃赏了我,我同样舍不得吃,送来给姐姐吃。”
何婆“哎哟”道:“林姨娘哪当得起夫人叫她姐姐,忒折煞她了。”
“林姨娘年纪比我大,又比我先入门,我唤一声姐姐应当应分的。”
何婆捅咕林畔儿:“林姨娘快谢过二夫人。”
林畔儿看着房瞬仪道:“我不要你的东西,待会儿记得带走。”
“姐姐厌弃我?”房瞬仪吃惊。
林畔儿摇头。
“既不厌弃,何以不收我的礼物?”
“我们不熟。”
这话真实的叫房瞬仪一时难以消化,半晌,脸色才重新转回红润,“姐姐过于可爱,你我共同服侍二爷,难道还能不来往,既来往,迟早会熟起来。二爷想必也乐于见你我和睦。”
“你问裴缜罢,他同意我就收。”
房瞬仪惊恐地张大嘴巴。
何婆心惊胆战地提醒:“林姨娘怎么可以直呼二爷名讳?”
林畔儿悻悻然。
傍晚裴缜回来,林畔儿坐床上喊:“裴缜,给我拿一个橘子。”
橘子拿来,剥好,递给她。笑问:“怎么想起来连名带姓地喊我?”
“她们说不能喊,我试试。”
“谁们?”
林畔儿讲了白天的事。
“我喊完她们围我说教老半天,耳朵都起茧子了。”
裴缜大笑。
“后来礼物你收了吗?”
“她不肯带走,我只好收下。”似乎又想到什么,“大夫人唤你二叔不唤二弟也是这个缘故吗?”
“嗯。”问她,“你原先不知道?”
“嗯。”
“怎会?”
“没人教给我。”林畔儿抱着膝盖,楚楚地说。裴缜蓦然心酸,想多打探些,林畔儿却忽然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吃橘子。”
房瞬仪第二次来带了食盒。
“想着快晌午了,过来和二爷姐姐用顿便饭,有几样是我亲手做的,不晓得合不合二爷胃口。”
“二夫人还会做菜?”何婆疑惑。
“现学现卖,巴望二爷给个面子。”
她目光盈盈若秋光下潋滟湖波,纤纤玉指拈起竹筷一双,含羞带怯递到裴缜面前。裴缜没有立刻接,而是转顾林畔儿:“过来吃点?”
林畔儿道:“你们吃罢,我不饿。”
“姐姐不吃就是赶我了。”
“我没赶你。”
“那就坐下来吃。”房瞬仪打食盒里端出最后一盘菜,“这道菜专门为姐姐而做,姐姐好歹尝尝我的手艺。”
定睛一瞧,赫然是炒凤舌。
她自降身份唤林畔儿姐姐已属难得,如今竟亲自下厨为她做菜。望族千金,俯就至此,委实心酸。裴缜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惜之色没能逃过何婆眼睛。
当晚,她将林畔儿拉一边叙话:“我说畔儿你得早做打算,不能教二夫人再来了,她这样容貌,这样性情,又肯曲意迎合,时间长了还怕二爷的心不飞向她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