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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浊扶起小童,从头到脚检查,“有没有被咬着?”小童只顾哭,顾不上回答。沈浊检查完,见只有衣服被咬破,松一口气。
定睛一看,竟是熟悉的小脸:“是你呀,第一次见面你就哭,第二次见面你又哭,你是爱哭鬼吗?”
小童闻言止住哭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沈浊。
“不认识了么?”沈浊捏捏他的小脸蛋,“昨天是谁哭着喊着叫我给找爹爹来着?”
小童认出沈浊,露出灿烂的笑容:“叔叔!”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不准叫叔叔,要叫哥哥。”
小童不敢苟同,瘪着嘴不说话。
裴缜不由问道:“你认识这孩子?”
“他就是昨天哭着跟说我爹爹不见了的孩子。叫……叫冯宝儿对不对?”
冯宝儿用力点头:“我也记得叔叔的名字,叫沈清!”
“什么沈清,我叫沈浊!”
冯宝儿认真想一会儿,咯咯笑了:“阿娘说浊听起来不像好人名字,清是好人的名字!”
“放屁,那是你娘没品位!”
冯宝儿活泼可爱,沈浊抱得爱不释手:“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冯宝儿用力点头。
裴缜少不得跟上。
路上,沈浊问冯宝儿:“念书了没有?”
“念了,我还会背诗!”
“背两句听听。”
冯宝儿嗓音稚嫩然却字字清晰:“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沈浊听得眉头大皱:“哟,你这是什么诗,晦涩难懂,我都没听过。”
“叔叔没念过书。”
“谁说我没念过书!”
“叔叔背诗。”
“我……?”沈浊想起近来街头巷尾传唱的一首诗,款款念来,到底没在孩子面前丢了颜面,“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念完不乏得意:“怎么样,比你那个好吧!”
冯宝儿忽然张开小手大叫:“娘!”
裴缜顺着冯宝儿的目光瞧去,形容仓惶的妇人急急奔来,及至近前,迫不及待接走沈浊怀中的孩子,口内责备道:“我不过一眼照顾不到你就不见了,可知娘有多心急。”
乍见冯宝儿衣衫破烂,惊慌道:“这是怎么搞的?”
“方才遇到一只恶犬,将宝儿扑倒撕咬。大嫂放心,我已经检查过了,只是衣裳破了,皮肉无碍。”
虽则如此,为娘的还是不能放心,亲自检查过方才作罢。
再次抱起孩子,妇人道:“孩子安全无恙,多亏了二位官爷,我家就在前面,二位官爷进去喝杯茶水,歇歇脚。”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是了,忙正事要紧。”妇人神思不宁,似有未尽之言,思虑再三,低问道:“昨日发现的那颗人头,官爷可查明其身份了?”
“嫂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被沈浊一问,妇人受惊道:“怪我不该乱打听。”
裴缜敏锐察觉到什么,问那妇人道:“尊夫回来了吗?”
“嗯?”
“不是说出诊去了,总不会还没回来?”
“说是最迟昨晚回来,昨晚也没见回。”妇人声音低低的,心事全部写在脸上,不愿去揣测最坏的那个可能,安慰自己道:“许是遇上了什么意外,今晚就回了,对,今晚一定能回来。”
“敢问尊夫名讳?”
“冯……广白。”
裴缜不曾片刻迟疑,当即吩咐沈浊:“立即调查冯广白行踪!”
第44章 .橘颂篇(其六)采耳
冯广白,江阴人氏,弱冠之年入长安参加科考,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之后,定居长安。因家中世代行医,自幼习得一身望闻问切的本领,便以此为生。
至德元年,娶妻黄氏惜娘,夫妻恩爱,邻里艳羡。与此同时,冯广白的事业蒸蒸日上,于西市开了一间生药铺。冯广白待人和善,多有济弱扶倾之举,遇到看不起病的穷苦人,总是不计报酬地救治。
十月二十七这天,城外碧儿庄的贾老爷突发恶疾,贾夫人遣小厮进城延请冯广白,冯广白见是老主顾,当即跟药铺的赵主管打了招呼,并留下书信请赵主管代为转交妻子黄氏。信上除了写明到碧儿庄出诊,另有言辞说回程时将顺道拜访老友丁元,二十九日宵禁前必归。
谁知一去不归。
沈浊打城外查访回来,饥肠辘辘,坐在路边的烧饼摊前,一边大嚼烧饼一边向裴缜汇报:“碧儿庄贾老爷确曾突发恶疾,也确曾遣仆从入城延请冯广白。然而冯广白瞧过病,开完方子,当下便回了。当时未时已过,贾夫人担心他赶上宵禁,好心留他,被他以拜访旧友为名推辞。后贾家车夫驾车送他到指定地点,经车夫指认,正是丁元家附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