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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好奇地捡过小圆盒,打开一瞧,是两颗黄澄澄的石蜜糖。
她常往来关市买糖,来自西极国的石蜜糖极香甜,咬一口像玲珑碎在牙齿间,十分可口。
可惜数量极少,总是供大于求,所以尽管小郡主爱吃,却甚少吃到。
他竟然能弄到西极石蜜!
姜芙圆惊喜地看了一眼石蜜,又往李玄都那里看去,开始相信他行商的身份了。
小盏小扇瞧见了,同样惊喜地看向小圆盒,主仆三人正打算分分吃掉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抢过石蜜糖就放进了嘴巴里,三下五除二吃光了。
天杀的二哥哥。
姜芙圆目瞪口呆,姜持钧却无比得意,无视妹妹的眼神,仰天长笑而去。
李玄都目睹了这一切,亲眼看见那小娘子的眉毛眼睛一瞬间就耷拉了下去,眼睛里充盈了满满两包泪。
他笑,从阮春手里接过了一只漆盒,站起身走了过去。
小郡主的脸还苦着,见他来,仰头看着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笑。
“好了。”他顿了顿,把一整个漆盒放在了姜芙圆的手上,“都给你。”
别有深情
阮春坐在马车边,饮了一口热茶。
北境的茶都比京城粗犷苦涩许多,一口灌下去,五髒六腑都雄壮起来。
往陛下那里望去,雪夜茫茫,篝火圆胖,定襄王府的二公子在说前方的路况,听起来似乎很棘手,定襄郡主托腮听,偶尔看过来的眼神带了笑,雪夜一瞬就被点亮了。
陛下也在听,神情静敛,偶尔也会看向身边的定襄郡主,显出閑绰的意态。
阮春觉得这样的画面别有一番静美,只是视线移到郡主手边那只装糖的漆盒上时,忽然想到了什麽,心里咯噔一跳。
南安郡主梅织雨身体孱弱,常常眩晕心慌冒虚汗,太医诊断出患有饑饱痨,开的药方却是饴糖,倒也管用,往往吃下三五刻,眩晕的症状便消失了。
陛下素来是知道她这个病症的,起居室中、随行的马车上都会习惯性地备上一小罐饴糖。后来西极国进贡“西极石蜜”,又比寻常的饴糖更甜、解晕更快,所以陛下便将饴糖果换成了石蜜,用来随时应付梅郡主的极饱痨。
这麽说起来,陛下对南安郡主真的很用心。阮春其实也闹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既然千里迢迢来到云中,定襄郡主长什麽样子也看到了,最终陛下也追随而来,为何就不能好好地同陛下交谈,偏要一味地生闷气耍脾气,闹成眼下这般不好收场的局面。
不过也好,陛下若真能想开了,把对南安郡主的感情就此割舍,一心一意待未来的皇后好,那麽此后,陛下勤政爱民,中宫母仪天下,岂不是成就一番帝后佳话?
阮春想到这儿,免不得几分高兴,眼睛也弯了起来,再看向陛下与定襄郡主,眼神里就带了些许的欣慰。
风雪越来越大,茫茫的雪片遮盖了前路,姜持钧派士兵一路向前开路,再三巡视后回到大帐里叉腰叹气。
他早知李玄都的身份,说话间便谨慎许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妹妹,只叉腰皱眉看着帐外发愁,一时才来说话。
“……此地夹在山谷之间,容易积雪,我估摸着还要半个时辰才能通行。”
李玄都此时望着纷繁大雪,心绪不宁。
“……此时的中原虽有风雪,却不至于有这样汹涌的势头,竟不知边地百姓该如何过冬。”
定襄王府在边地扎根三代,姜芙圆没被魇着之前,关内关外的跑,最是知晓边民怎麽过日子的,听见李玄都这麽问,便同他说了起来。
“云中虽然冷,可咱们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炭火,一入冬,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会升起旺火——最冷的几个月,只要猫在家里,就会暖暖和和的。”
她拿树枝拨了拨篝火里的炭,想了想又说,“……也有从关内和边塞逃荒过来的流民,我阿娘在云中西菜园那里修了避风的住所,专用来收容他们,一日两餐供给,但要在城中做活抵付餐宿支资,也不是什麽累人的活,不过是扫扫雪、锄锄地,或是去修一修城中的路。”
小郡主说起城中的事,眼睛里亮晶晶的,姜持钧在一旁听着,就觉得妹妹很厉害。
“今年除夕夜的旺火你可没见着,我和阿爹、大哥一起点的。”
提起这事,姜芙圆就觉得很遗憾,往年可都是阿爹领着她和哥哥们一起点火,今年被魇,窝在房中大半个月,什麽事都耽搁了。
“我见着了!”姜芙圆很笃定地说,脑海里忽然掠过团团火焰后的一抹孤高的影子,“今年的旺火尤其大,像宝瓶里开出了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