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以两人各退一步,作为了结束。
沈嘉玉身上披着汪明泽递给他的浴袍,茫然地走进了卧房,坐在床边,满脑混乱地想着之前对方说给他的那些话,心中竟然微微地有些发紧,令他慌张且不知所措。
眼前的屋子凌乱无比,已经失去了刚进来时的那种整洁感。连玻璃面的茶几上都沾着零星的、半凝固了的白点,是他和翁爽在床上淫乱时留下的证据。他们做爱的地方遍布整个房间,将原本一尘不染的地方都弄得肮脏至极。
沈嘉玉的手指轻轻地痉挛了一下,下意识地在房间内翻找起了湿巾。他微微颤抖着将手中的包装袋撕掉,听着卫生间中传来的哗哗水声,一点点地擦拭掉那些过分淫靡的痕迹,垂着眼将它们统统揉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其他的衣服已经被汪明泽的人送去了干洗,眼前的这些,则是仅存的罪证了。
水龙头拧动的声音响起,从浴室遥遥传来的水声渐渐停了。沈嘉玉将手中仅剩的包装袋扔进了袋子中,将垃圾打包系紧了,从桶中拎了出来。
他刚起身,颈后忽地贴上了一片温热的呼吸。滚烫的薄唇色情地摩挲着他的后颈皮肤,引得皮下一阵紧缩似的战栗,让沈嘉玉的身体微微一颤。
“既然这么不想让我知道……”对方的呼吸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潮气,缓慢地将他笼罩了起来,“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是不相信我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吗?”
“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沈嘉玉平静地将袋子又系了个结,低声说,“是不相信我们两人的关系,会让你在这件事情上全力以赴。”
“你的警惕心太强了。”汪明泽说,“太聪明,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儿。”
“你刚刚还在说我傻。”
“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那可不就是傻了么。”汪明泽沉沉地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笨蛋,嗯?”
沈嘉玉微微回头,瞧了他一眼,旋即低了头,将手中的袋子丢去了客房的门口。
正巧此时有人按了门铃——是客房服务的人,将干洗过的衣服送了回来。沈嘉玉开门伸手接了,谢过了对方,把那些衣服拿回了卧室,放在了一边尚算干净的桌子上。
汪明泽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吹风机。看到他回来了,懒洋洋地冲沈嘉玉招了招手,拍拍身边儿的地方,冲他笑道:“过来。”
沈嘉玉不太想理他。但碍于情面,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他不由分说将他捞了过来,弄得沈嘉玉一个踉跄,跌到了他怀里。沈嘉玉微微恼怒地抬头看着他,却瞧见这人竟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道:“头发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自己找个吹风机吹吹。今天勉为其难给你露一手我给人吹头发的绝技,沈总别乱动啊。”
“……你……”沈嘉玉有些恼火地试图从他怀中站起来,“……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放。”
“……汪明泽,你是小孩子吗?”沈嘉玉忍无可忍,“别闹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不听大人的话,带着一头湿发在房间里满屋乱窜。”汪明泽凑到他耳边说,“沈嘉玉,你看我们现在谁比较符合这个形容,嗯?”
“……”
“乖啊。”汪明泽满意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搔猫似的戳了戳他的颊边软肉,“老实点,我又不会害你。都这么晚了,小心把自己冻感冒。”
沈嘉玉憋了半天气,最后偏开了头:“……没那么脆弱。”
汪明泽低哂了一声,也不跟他继续争,只将他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沈嘉玉一言不发地垂着头,任对方的指腹在他的发根间穿梭。过了约莫五六分钟,耳边炸雷般的嗡嗡响声才停了下来。对方把微微发烫的吹风机丢到一边,松开了他:“行了,去换衣服吧。”
沈嘉玉逃也似的从他怀里站起来,匆匆取了衣服,绷着脸去卫生间换衣。汪明泽瞧着他那副狼狈至极的样子,扬起唇角,冲他得意洋洋地吹了个口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笑了。
直到沈嘉玉走进卫生间的镜子前,他才明白汪明泽刚刚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原本服服帖帖的额发,全都因为刚刚对方那一通胡吹乱揉给弄得蓬松无比,活像是个鸡窝。偏偏他还手下留情地给沈嘉玉留了一点儿余地,只在几处翘起的地方显得特别像是扎了满头的鸡毛。要是角度拿捏的不错,那兴许也还能得个艺术行为大赏的奖状。
沈嘉玉寒着脸走了出去。
汪明泽估计也知道自己奸计败露了,可却也没有一分的心虚,正靠在沙发上,笑得开心得很。沈嘉玉沉着脸走过去,对他说:“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从小到大说过的那些冷笑话,也没见什么时候惹得您乐过啊。”汪明泽说,“你可真够难逗的,打小儿就没怎么见过你笑。好了,别气了,来笑一个,皱着眉头对健康不利。来,啊——”
他捏着沈嘉玉的脸,来来回回地摆弄了好几下,试图给沈嘉玉扯出一个笑。
沈嘉玉挣开了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垂着眼说:“汪明泽,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嗯?”
“……我发现了,我不喜欢你。”沈嘉玉感到自己的喉头一阵发紧,连心脏都抽搐着紧缩了起来,“生完孩子以后,我们就分开吧。”
停在他脸上的手顿住了。过了许久,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行。”
答得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纠缠。
他不敢看对方的表情,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只能佯装平静地仓皇逃出去,站在房间的外面,等汪明泽在里面换衣。
走廊中很安静,大约是夜已经深了的缘故。他隔着漂亮的窗花玻璃,依稀能看到不远处的公司大楼,已经熄了灯,倒映着夜晚那静谧的颜色。偏偏有一个角落,不知是被何人打碎了,露出了空洞洞的一块黑色,顿时让整面美丽的颜色变得好笑且滑稽。就像是他的人生一样,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私下却藏着不知多少蝇营狗苟,徒引人发笑。
过了不知有多久,汪明泽终于打理好了他那一身行头,拧了门,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看到站在窗前、极目远眺的沈嘉玉,顿了顿,喊道:“很晚了,走吧。”
沈嘉玉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和他一起走进了电梯里。
这一趟,走得是死寂。
原本他两人相处时,便总是汪明泽开口较多一些。兴许是方才沈嘉玉那一句,终于惹得他动了火气,如今连最基本的交流也失去了,空气中便只剩下了难堪的沉默。他俩一同走到酒店门口,汪明泽帮他拉开了一侧的车门,低头看着他坐进去,没多说什么,只顺手帮他关了门。
沈嘉玉抬头,隔着车窗的玻璃看他。汪明泽两手插着兜,一句话也不说的,与他平静地对视。呵出的热气贴在微凉的玻璃面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
车没有开走。过了很久,他终于俯下身,敲了敲车窗,示意沈嘉玉把窗户打开,然后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个会要开,暂时没空离开。”
“嗯。”
“这两天我也不去了,免得你烦。”他说,“药记得按时打,自己扛不住了就喊我。”
“……嗯。”
“走吧。”他拿手指蹭了蹭沈嘉玉的脸,轻轻地出了口气,又扭头对司机说,“可以关窗了。”
司机说了声“是”,将降下的车窗缓缓升起。引擎发动,周遭的景象渐渐后移,将汪明泽的身影留在原地。沈嘉玉远远望了他一眼,搭在车门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收了回去。
之后,汪明泽果然信守诺言,再也没来过他给沈嘉玉准备的这处地方。
十支药,第一日是一针,第二日是二针,第三针则是在第二针的三天后。
期间的发情症状,虽然因为针剂的作用下稍显难熬,但若是思及那句他对汪明泽撂下的狠话,其实也不算什么。沈嘉玉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每一天都宛似度日如年,逼迫着他只能狼狈地开始回忆那些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模糊的事情,无可避免地被过去的阴影再一次淹没。
当第三针药剂入体,连日的发情终于将沈嘉玉折磨到了崩溃。
简单的自渎已经再难以抚慰他被催得熟透了肉体,只能任由淫液从他双腿间的缝隙中流出,止不住地濡湿了整张床榻。佣人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似乎是正在清洁别墅内的卫生。沈嘉玉便只能将脸埋进被子里,将湿黏的喘息声压抑在喉咙中,苦熬着等待发情的结束。
但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短暂的数分钟后,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沈嘉玉神智恍惚地去取,却看到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汪明泽。
他犹豫了一阵,按下了接听键,颓靡地蜷在角落里,低声问:“……有事吗?”
“提醒你打药。”对方似乎很忙,背景还有些微微嘈杂的人音,“按时注射了吗?”
“嗯,打了。”沈嘉玉压抑着快要溢出来的微弱鼻息,伪装成平淡的样子答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没有。”
“那挂了。”
“……等等。”对方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你真的没事?”
“我很好。”
“行。”
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沈嘉玉失神了片刻,将手机放到了枕边,将自己埋进了被褥中。
汹涌情潮如同狂风中高高扬起的海浪般将他淹没,而他则只能压抑地低喘着,哽咽着,像是在茧中蠕动着的虫一样,可怜而无助地挣扎着。甚至隐隐升起了无数个恶毒的念头,想要放弃这个折磨他至深的孩子。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熊熊的欲火在他身上宛如泼油般地灼烧着,将他折磨得浑身泛红,泪如泉涌。终于,他再难压抑住体内澎湃高涨的情欲,颤抖着将手伸向了手机,拨通了那个被他冷漠拒绝掉的电话。
拉长了的“嘟”声在他的耳畔缓慢地响起,让一切宛如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