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马车便穿过珠市口,到了琉璃厂。随胤祯下车后,澜汐不禁感叹,现代那闻名中外的琉璃厂早已不复眼前这清朝古韵。
琉璃厂的文化风和天桥的烟火气全然不同,目之所及,皆是书摊,字画、书籍、古董,古香古色,人文荟萃。光顾此地的,大多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书生学子,或买卖收藏,或鉴赏品玩。若说天桥是老北京美食街,市井喧嚣之地,那么琉璃厂便是老北京文化街,京师雅游之所。
每家店铺门口都有门联,内容多是文人雅士自古推崇的劝善、修身、处世:“天地无私为善自然获福,圣贤省教修身可以齐天”,“有关国家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为”,“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看花”,“万事莫如为善乐,百花争比读书香”,“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
二人并肩而行,走走逛逛。忽然,澜汐被一家门面醒目的店铺吸引了眼球,止住了脚步。放眼望去,只见此店门头上悬挂着一块墨地金字大匾,写有“松竹斋”三字。她看到这店名,眼里只觉恍惚。虽然古今更迭,建筑模样早已不同。但她知道,这正是她在现代得到《时光之书》的文房店铺。如今世异时移,竟在三百年前的清朝再见此店,真是感慨万千。世人常道物是人非,而她却道人是物非。
胤祯见她蹙眉凝神又若有所思的踌躇不前,遂关切地问道:“澜汐?怎么了?”
他的声音将澜汐的思绪从遥远的现代带回当下的清朝。恍惚间,她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他,这位原本与她绝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十四皇子,如今却是她还未言明的心爱之人。
她唯有搪塞道:“我只是似乎想起了失忆以前的事情,但又很模糊……”
而胤祯也只以为她因失忆而记忆模糊,便介绍道:“这家便是全京师最出名的南纸店,承办宫里及六部官府的官卷官折。你须知,即便是微不起眼的奏折纸张,也干系到官员前途。纸面必须制作精良,洁白无疵。稍有疏忽,轻则罚俸,重则降级,故而官贵大臣常到此处购买文房雅物。你阿玛和你哥肯定都是这的常客,你以前肯定也来过。”
在店里,澜汐从头到尾顺着浏览了一圈,顾客显然都来自官贵之家,商品也应有尽有。除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更有历代名家字画收藏,譬如宋代的米芾、苏轼、黄庭坚,元代的赵孟頫、黄公望、王蒙,明代的文徵明、陈道复、董其昌;清初的石涛、朱耷、王铎。浏览一番后,胤祯问澜汐看中何物,她只连连摇头,并无意让他破费。只是,什么古籍善本都有,可就是再无《时光之书》。
从店里出来后,没走多久,澜汐忽然看到一个胡同,里面似乎安安静静,和主街上的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她好奇地往胡同里面张望了几眼,挂着一串串醒目的红灯笼,倒并未见什么奇特,便想走进探个究竟。
胤祯见她正提步往里走,便急道:“快出来!”说着,便忙拉着她的手腕,迅速将她带了出来。
“怎么了?”澜汐急问道,她被他莫名巧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胤祯肃容蹙眉认真道:“里面全是暗地里的青楼妓馆和相公堂子,还不快避开!皇阿玛明令禁止所有皇室宗亲和文武官员狎妓,不许出入青楼,更不许和青楼女子有关联。且颁布的律例上明文规定,若伙众开窑诱取妇人,为首者斩决,为从者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可虽如此这般的三令五申禁娼,民间还是屡禁不止。食色,性也!”
澜汐侧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玩笑着问:“食色,性也……那如果皇上没有明令禁止,你是不是也要释放人之本性?”
“胡说什么呢!无论皇阿玛有没有下旨,我都绝不会和青楼女子有丝毫瓜葛。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我们相识已三月有余,难道你不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胤祯心中不悦,微嗔道。
见状,眼明心亮的澜汐含情脉脉地笑看着胤祯,思索一番后,她真挚的夸赞道:“十四爷英姿勃发,俊逸挺拔;重情重义,至诚至信;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材高知深,气正节峻;正人君子,温厚高士;天下独绝,世无其二。”话语间,她对他的爱慕与爱意,溢于言表。
猝不及防的,胤祯听到她对自己直言夸赞,内心欣喜不已,亲昵地暖笑道:“我在你心中,果真这般好?”他深知,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牵动着他的悲欢喜乐,因为她是他还未言明的情有独钟。
“嗯!”澜汐肯定地用力一点头,满眼喜爱地仰头笑看着他,甜笑着赞赏道:“你正派、正直、正义、正经,总之,就是一个‘正’字。”语毕,她稍作犹豫,又小声柔笑道:“不过……就是脾气有一点点大。”说着,抬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