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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百姓称赞他,更多的却是痛恨他的人,粮商们恨他扰乱市场价格,江家宗亲恨他毁了江家的基业。
今天江老爷又忙了一整天,给要脱离本家的四老太爷一脉分家産,四老太爷极其难缠,不让他多占些便宜他就赖着不走。
好不容易打发了四老太爷,身心疲惫的江老爷只想赶紧回家,可是家里……
江老爷苦笑,他的妻子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成婚五年从不让他近身,家里的账目也从不管,至今仍是他的母亲操持着整个江家的内务。
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别说温言软语,就连正常的关心过问都不曾有。
还记得刚成婚那年,他以为妻子只是害羞,每天变着法的想讨她欢心,总想着过段时间她就能对他好一些。
可当他不眠不休在受寒发热的妻子床前守了三天,却只得到清醒后妻子的尖叫和辱骂。
仿佛他是一个长满脓疮、浑身恶臭的毒瘤。
从那以后他虽仍给妻子江家大房夫人的待遇,却不再上赶着讨好她,两人的婚姻就此形同虚设。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动过休妻纳妾的念头,他看够了母亲因为父亲擡了一房又一房而伤心欲绝的样子,早决心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爱人坚贞。
可是妻子,是爱人吗?
爱人这个词是从二弟去年捎回家的信中学到的,信中说他遇到了一个珐国女人,他认定了那是他这辈子的爱人。
可他们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拜父母天地,怎麽就能是爱人了呢?
江老爷摇摇头,推开那扇朱红的门。
屋里没有点灯,是他不许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忙到多晚,不想因为自己总让丫鬟小厮睡不安稳。
摸到门边的火折子,打着火,用手罩着,小心点亮了卧房的灯。
嗯?
江老爷就着灯光脱外套的动作一顿,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鹅黄,这是谁?
那抹鹅黄动了动,一道怯生生的、清澈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谁?”
江老爷拢好外套,这看着是个姑娘,他得注意下。
念头转了几转,他大概猜到了这姑娘是怎麽来的,是为什麽来的,出于谨慎,他还是问:“我是江子霖,江老爷,这间房子的主人。你是谁?”
“我是陈三丫,是,是来对你好的。”
江老爷扶额,看来就是母亲送过来的人了。
“你来多久了?饿了吗?你先坐着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陈三狗咕噜噜的肚子响代替了他的回答。
江老爷轻笑一声,轻轻带上了门。
随着他的离开,室内重新恢複安静,陈三狗呆愣愣地想,不是该他对老爷好吗?为什麽会反过来?
“吃吧,厨子歇下了,你先吃些点心,明日再给你弄热食。”
江老爷没出去太久,没一会儿就端着盘精巧的点心,拎着一壶茶进来了。
“我,我真的可以吃吗?”陈三狗吸了吸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饑荒年间,任何一点食物都能让人抢的头破血流。
“吃吧。”
明天就去跟母亲说清楚吧,若是还有家人,就送回去,若是孤女,就留在江家,给母亲或二妹做个丫鬟,江家总是能养得起一张嘴的。
陈三狗得了肯,才抓起白色的点心往嘴里塞。
味道清甜,淡淡的,却回味无穷。
这是什麽啊,怎麽会这麽好吃……陈三狗忍不住,抓了一块又一块。
江老爷托腮看了片刻,竟被眼前这人并不优雅的吃相引的有些食欲了,他动了动手指,最终提起茶壶给陈三狗倒了杯茶。
“慢点儿吃,喝点茶顺一顺吧。”
“唔,唔,谢谢你……”
陈三狗咽下嘴里的桂花糕,真挚地感谢。
江老爷笑了,他站起身,收拾残局。
“你今晚睡这儿吧,我去书房。”
“为什麽?”他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吗?为什麽还要走?
江老爷愣住了,他想,难道是母亲让这个小丫头今晚一定要……
思及此,江老爷扶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住一屋,对你名声不好。我明日会和母亲说清楚,你不用担心。”
不等他反应,江老爷再一次离开,带上了门。
陈三狗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块桂花糕,怎麽也舍不得送进嘴里,他就这样捏着,反複想着为什麽江家的人都这麽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姨娘?陈姨娘?”
陈三狗被推醒,一个小丫鬟站在他身旁,见他醒了,继续说:
“陈姨娘,老夫人那里叫您过去呢!”
陈三狗揉了揉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在叫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