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辞职都应该有一个流程的,但文铭特批随何意舟什么时候想走都行。何意舟想着反正早晚都要走,宜早不宜迟,他索性一鼓作气辞职离职走人。
前台看见何意舟抱着箱子往外走,忍不住愧疚地说了一句:何经理,您慢走。
何意舟是少有的经常跟她打招呼的领导层员工,他对人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前台怎么也没想到,她把王慈恩放进去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心里,极其复杂,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何意舟在上车之前,再抬头看一眼眼前的高楼大厦。日光挥洒之下,文氏集团是个大字闪闪发光。当年,他来面试的时候,也对这四个发光的大字无比神往,还对进入文氏实行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第五十章 纠结
何意舟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着风。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是热辣辣的,烤得人汗流浃背。饶是何意舟这样的少汗体质,都热得额头起一层薄薄的水气。
不上班了,能去哪里呢?何意舟也找不到一个目的地。
他在这个城市呆了几年,也曾得到过虚无缥缈的归属感,并为之窃喜不已。但时过境迁,不少东西都在变质。
一切都很巧妙,前一段时间,他认为最起码有工作的牵挂,他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而跟宋祁复合之后,工作反倒是丢了,宋祁成了牵挂。
也许,他跟这个城市确实是有缘吧。路过的一个小孩双手左右各牵着一男一女,一家三口有说有笑。何意舟想起自己的父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交代。
并且,怕什么来什么。车内连接蓝牙的屏幕闪烁着余桃的来电,经久不断。何意舟在等红绿灯的空隙按了接听键。
儿子,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余桃大有不接电话继续打的势头。估计也是有事要说,不然一般上班时间她都很注意分寸的。
妈,我在开会。何意舟扯了一个小小的慌。
妈有事跟你说。
何意舟眼看着绿灯就要亮起了,赶紧挂了电话,妈,等下我再给你回电话。
何意舟随便找个安静的咖啡店,给余桃回电话。
余桃的声音有些疲倦,在电话那说:老陈的女儿都快调走了,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何意舟除了过年,其他节假日都推脱工作忙不回家,余桃一年能见何意舟的时候最多也才廖廖几天。她看同科室的老陈,女儿常年陪在身边,她羡慕得两眼发光,忍不住埋怨起何意舟。
何意舟对母亲也很无奈,妈,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你不知道吗。
你喜欢男生,你陈阿姨手上也很多资源,你回来慢慢挑。这工作不做了,我跟你爸就你一个儿子。现在,我们想见你一面都难。你以前有男朋友在匀城,我也就不说什么。现在我跟你爸盼着你早点回来。余桃怕何意舟还没走出分手的阴影,不敢提宋祁的名字。怎么也想不到,何意舟跟宋祁已经暗度陈仓。
何意舟也不敢说跟宋祁的现状,只能无奈苦笑着拒绝:妈,挑选人结婚要慎重,我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回家的事情,再说吧。咱们那,是小县城,发展始终没有这边好。您跟我爸供我读那么多书,不也是想我有出息吗。
何意舟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心虚。他不仅没啥出息,还连饭碗都烂了。在事业上,他也算是一路以来都顺风顺水,没曾想,阴沟里翻船,什么事业都清空了。挫败,不甘,都蜂拥而至,但他却无能无力。
老陈的女儿下周就要调走,她看了你的照片很喜欢,我也很喜欢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老陈都抱孙子了,你连对象都没有。我听见她在科室里炫耀,我心里难受得很。我老是觉得她们,都在背后笑话我。
人永远都活在攀比之中,不同的阶段比较不同的胜利品。在余桃这个年纪,比较的无非是谁家孩子有出息,谁家孩子多孝顺,谁能更早抱上孙儿。
余桃除了何意舟还稍微有点出息,其他样样都比不过老陈。老陈经常在科室里炫耀儿子女儿陪他去这里去那里,时不时翻出孙子的照片发发朋友圈,给同事看看。余桃冷眼旁观着,羡慕得不得了。
何意舟也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思,只是理解是一码事,老人家的心愿是以他为载体,他是不太愿意为了实现这些个心愿去牺牲自己的。妈,他们有的我们没有。可是我们有的,他们也没有。而且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别人笑不笑话的不用管。再说了,大家都忙得很,谁有空去笑话别人呢。
余桃显然是不赞同何意舟的话,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大道理。何意舟左耳进右耳出,这些话他是从小听到大,都能背出来了。两代人之间的观念鸿沟,是无法用无力的语言来消弭的。
两母子争执不下,最后余桃气鼓鼓地挂了电话,何意舟碰了一鼻子灰,对母亲增添了不少的愧疚,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宋祁因为手受伤,很多工作都只能暂时搁置。他去面试几个前来应聘的人后,就回家酒店送晚餐过来等何意舟。
何意舟从公司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没带上房子里。
何意舟因为心情不怎么美妙,宋祁发的八九条他只回复两三条,都言简意赅地回答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何意舟刚一进门,宋祁就迎上来。
何意舟换好谢,有些疲倦地说道:冰箱里有什么,我去煮。
不用,我让人送来了,你去洗手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何意舟神情恹恹地嗯了一声,宋祁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他:你怎么了?
何意舟低着头,在别人面前只有不甘,没有委屈。可就在宋祁问的那一刻,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如大江大河冲堤般汹涌而来。他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脚趾头,眼圈鼻尖都在酸涩。
宋祁捧起何意舟的脸,他鼻尖红红的,嘴角微微颤抖,在强制隐忍着哭意。
宋祁心脏被针扎了般尖锐地疼痛,失而复得之后,他生怕有一丁点的地方让何意舟委屈。没想到,何意舟就出去上班而已,都能带着这么糟糕的情绪回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祁心急如焚。忽然,他发现何意舟的右侧脸对比左脸隐隐约约地泛红。很细微,却也能够看得见。
宋祁手掌轻轻地抚摸那一块脸颊,生怕弄疼了何意舟,却目露凶光地问道:谁打你了?
何意舟不想宋祁看到自己为这么点小事哭鼻子的模样,但又压制不下满腔的委屈,只得把自己埋入宋祁的怀抱,靠在他的胸膛里平复心情。
宋祁搂着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部给予他安慰,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何意舟的心情逐渐平复,才抬头来。
宋祁不厌其烦地再问一遍:舟舟,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
何意舟不加任何个人情绪地把整件事跟宋祁说一遍。
宋祁最不耐烦的时候,都没舍得动何意舟一根头发,更别说打到留下痕迹。
宋祁恨不得将王慈恩撕成碎片,他心疼地给何意舟的脸上药,眼看着泛红渐渐消失脸色才缓和一些。
我不会放过她的。宋祁不是为了安慰何意舟而随口说的一句话。何意舟平白无故地挨打,宋祁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何意舟默不作声,他不是圣父,绝对不会替伤害他的人求情。
可是我失业了。何意舟无力沮丧的声音,听得宋祁更加难受。
文氏连自己的员工都没办法保护,也不是个好地方。工作的事情你先别想,你先歇会,好好放松一下。
宋祁说的话正中何意舟下怀,他也不想急着找工作。要先歇会,缓一缓情绪再走接下来的路。他手头上也有些积蓄,就算歇几个月也是没问题的。
何意舟点点头,静静地靠在宋祁身上。
宋祁心情同样复杂,何意舟从文氏离职,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何意舟总算是摆脱了文君朗这个定时炸弹。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他也会想尽办法让何意舟离开文氏的。
可何意舟被迫离开,性质完全不一样。宋祁暗暗捏紧了拳头,文家王家,这个仇他是记定了。
我们先吃饭吧,别放凉了。
何意舟从宋祁怀里爬起来,看到宋祁绑着纱布的手臂,才想起宋祁是个伤员,他颇不好意思地跑到卫生巾去洗把脸,之后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和宋祁坐下来吃。
吃饭期间,何意舟时不时出神,虽然面上不显露,但和平时状态的区别还是能看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