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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Soda那边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在一栋SOHO大楼的一层咖啡馆。美国的商业氛围很看重时间观念,蒋光信和蒋立绅担心路上再出问题,连行李都没放回酒店,就匆忙打车过去。
果然,今天大概不宜出行,两人在打车过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交通事故,占用了行车道,又堵了许久,才勉强踩着线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蒋叔叔!这里!”Cohen已经在大堂咖啡店旁边的桌位上坐了,见到门口的两人,朝他们招手,笑得无比灿烂。
怎么可能不灿烂呢?他们可是来送钱的啊!
Cohen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帮忙拎起蒋光信手里的行李袋:“怎么没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啊?坐这么久飞机,路上应该很累吧?”
蒋光信抬起袖口,蹭蹭已经有些冒汗地鼻尖,客气地朝Cohen笑笑:“没有,还好。我们路上耽搁了时间,抱歉到得有点迟了,等久了吧?”
Cohen摆手,笑道:“没有的事!我也才到没多久,点的咖啡刚上来。蒋叔叔你们要喝点什么吗?这家咖啡劲儿挺大的,你们之后要回酒店休息的话就慎重。我是一会儿还要去Mena上班,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白天总困。”
蒋立绅眉心一跳,听出了Cohen的弦外之音,表情又僵了一下。
三人在咖啡桌落座。蒋光信脸上仍旧温温地笑着,看向Cohen,说:“那我们不拖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争取今天让你睡个好觉。”
Cohen抿嘴笑着摇摇头:“现在还开始不了,我们公司的大股东还没来,公司的事要他说了才算,67%的股份都是他的。我只是被带着玩的小朋友,负责引见一下,就要去上班了。”
正说着,Cohen的眼睛忽然睁大:“哦!他到了!”
蒋光信和蒋立绅同时转头,朝Cohen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蒋洛盟围着一条褐色的羊绒围巾,穿着长到膝窝的斜纹羊毛外套;外套的扣子开着,里面是成套的考究黑色西装。
蒋洛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了看Cohen,又扫视了一遍还坐着的蒋光信和蒋立绅。
Cohen笑得稍眯了眼,转头对蒋光信说:“蒋叔叔,应该不需要我介绍了吧?我赶着去公司,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好好聊!”
说完,Cohen飞快端起桌上的咖啡,扯走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蒋洛盟并没拦着,表情仍旧冷冷的。
蒋洛盟在Cohen原先的位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解开围巾,挂在椅子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哥……”蒋立绅张开的嘴唇颤抖着:“SodaSteel,是你的?”
蒋洛盟淡淡点头:“Cohen已经跟你们说了吧。就不要问没用的问题了”
蒋立绅皱眉:“哥,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这几天公司里乱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跟爸爸多担心……”
“我说了,”蒋洛盟生硬地打断:“不要再问没用的问题了。”
蒋立绅有点懵,微微睁大了眼睛,愣住没了反应。
一直沉默的蒋光信看清了状况,沉沉地开了口:“好,那我们来说SodaSteel,你的公司的事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借着SodaSteel这个空壳公司,布置算计Swipe的?”
蒋洛盟冷笑:“这重要吗?而且,容我纠正,Soda不是空壳,里面的钱,都是我用初创公司的股份换来的,真金白银。另外在商言商,合同是Swipe自己签的,供应商是Swipe自己选的,何来算计?蒋先生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蒋光信牙关发紧,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不是算计?SodaSteel根本没有经营活动,你为什么敢一次付清70%的货款?青阳钢厂为什么忽然破产?而且偏偏就在收到我们打款之后。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算计,是什么?!”
蒋洛盟眼神一冷,上挑的嘴角缓缓掉下来:“你是在质问我吗?没有证据的事,我有什么义务向你解释吗?
“蒋光信先生,请你摆正位置。现在是你方违约,找我来协商赔偿条款。理亏的是你,求人饶过一次的是你;我现在完全可以起身就走的。你是觉得我很闲吗?故意叫我来浪费时间?”
蒋立绅厉声呵斥:“哥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Swipe是违约了没错,但你觉得Soda现在就赢定了吗?那70%的预付款付给我们,Soda现在还有流动资金吗?
“如果我们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赔偿款;Soda能有什么办法?国际经济官司有多麻烦,断起来时间要多长,执行上的困难有多少,哥你知道吗?Swipe家大业大耗得起,但Soda呢?你呢?跟家里人闹成这样有什么好?”
蒋立绅稍稍放缓语气,解释道:“哥,我们这次过来,也是真的想好好商量。合同里的赔偿条款太过分了,真按合同也来不现实,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对吧?”
蒋洛盟靠上身后的椅子背,气定神闲地说:“你不说这番话,我也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又不是旅游,从香港追到美国来,明显就是没死心,不想照合同给钱呗。
“我来见你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你们死心。
“没错,我手里又没有产业,没有Swipe那么雄厚的资金;如果Soda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确实不敢这么乱来。但是,别忘了,今天你们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Cohen。
“Cohen背后站着的是Mena,Swipe这么霸道,欺负到Mena唯一继承人的头上,Mena还会继续跟Swipe合作吗?
“另外,Mena在其他供货市场,还有其他的合作伙伴。Mena这么大的品牌,说一句话声量有多大,Swipe要是不信邪的话大可以试试。到时候,所有品牌都知道Swipe多霸道,多欺负人。
“Swipe作为外贸公司,最引以为豪的不就是顾客满意吗?面上一套,实际出了事儿又是另一套;不知道那时候,愿意和Swipe合作的公司,还能剩下多少。”
蒋立绅讥笑两声:“哥,你真的这么想吗?Swipe是多成熟的公司,怎么可能会因为处理了一个空壳公司,就被整个行业唾弃?哥你未免太理想主义……”
“蒋立绅,”蒋光信沉着声,打断了蒋立绅没说完的话:“你安静。”
蒋光信脸上仍旧镇定,实际上后背已经冒了汗。
他在外贸行业待了太久,太明白口碑在这个行业的重要性。以Swipe现在的力量,或许是能捂住Soda的嘴;但Cohen,Mena,绝对不是Swipe能控制的范围。
蒋光信定定看着蒋洛盟的眼睛,想从那双冰冷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一点动摇,一点破绽,但还是无功而返。
蒋光信只好开口问:“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Swipe是我的产业,未来也会是你和你弟弟……”
“蒋光信,”蒋洛盟冷声打断:“你觉得我稀罕吗?”
蒋洛盟毫不遮掩地看了一眼蒋立绅,说:“我又不是没什么本事,离了家业就没法赚钱的人。我也不想借着毫无意义,毫不光彩的血缘,攀上Swipe这棵前人栽的朽木,还敝帚自珍。
“蒋立绅不知道,蒋光信你自己还不知道吗?Swipe能做起来,最重要的一个供应商,就是我外公的厂。你为了利益跟我妈结婚,从她还怀着孕的时候就出轨;她犯阑尾炎进医院急救,被你折磨到跳楼自杀的时候,你在丽晶酒店跟别的女人逍遥快活!还是我亲自过去敲门,才把你叫出来。
“我不懂,这个建立在我妈的痛苦之上、尸体之上的公司,有什么好让你骄傲的?我妈死后,你甩手把我扔到英国,就把别的女人娶进家门,还带着跟我只差一岁的私生子!你是真的不怕我妈冤魂索命吗?”
“还是你觉得……”蒋洛盟苦笑,眼神剧烈地颤抖:“我妈太善良,太好欺负,连做了鬼也舍不得伤人?”
蒋洛盟稍稍偏头,把眼眶中泛出的水光收回去,又重新恶狠狠地盯上蒋光信:“凭什么?凭什么我妈什么都没做错,却这么早死于非命?凭什么你坏事做尽,反倒活得舒服惬意,有妻有子,还能寿终正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