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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祺嗤笑一声:“放心,合约都签了,他们不想来也得来。我们只是个中间人,项目总归是他们的项目;他们不配合,损失也不是我们承担。”

关雨欣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脸上仍是藏不住的惶恐和担忧。

贺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下次别这么傻了,拿着瓶酒过来鞠躬道歉,说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嫌自己不够好欺负吗?”

关雨欣看着贺祺怔了怔,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刚才谢谢贺总。我……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有点吓傻了。”

贺祺心里沉沉的,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祺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抬头看向Sandy:“今晚辛苦,帮忙把小关送回家吧。”

Sandy点点头,跟贺祺和蒋洛盟说过再见,搂着关雨欣的肩膀离开了。

蒋洛盟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贺祺。见对面两人走远了,蒋洛盟把搀着贺祺的胳膊收紧了些,垂着眼睛问他:

“现在去哪儿?”

贺祺眼睫轻颤,表情淡淡的:“我们也回家吧。”

因为料到了要喝酒,所以蒋洛盟和贺祺都没开车来。蒋洛盟临时用手机叫了一辆,刚好在附近,很快就过来了。

贺祺和蒋洛盟一起坐了后排。气氛有点闷,两人心里似乎都装着事儿,没有人主动说话。贺祺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不想没过半分钟,竟真的睡了过去。

蒋洛盟的脸色一开始就算不上好,在贺祺睡过去之后更差了;被窗外暖色的路灯照着,仍旧是满脸的铁青色。

这不是蒋洛盟第一次见贺祺打架了。好像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比起自己受伤,贺祺受伤总是更让他痛苦,也更让他愤怒。

蒋洛盟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无助地意识到,原来,他的羽翼终究还是不够宽广,遮挡不住那些朝贺祺袭来的风雨。

而贺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不向他求助。

十年前那个雨天,贺祺和黄靖黄裕究竟发生了什么,蒋洛盟直到现在也没等到答案。

他知道贺祺不信任他,从那时候就开始不信任他了。贺祺总瞒着他做很多事。黄靖和黄裕看贺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贺祺却很清楚那些眼神的意思。

但不论如何,放学的时候,贺祺还会跟蒋洛盟一起走。只是路上总不说话。

那天,贺祺又一次在半路停了下来。

贺祺指着路旁狭窄的巷子口,朝蒋洛盟笑笑:“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蒋洛盟看着贺祺,怔怔地,没说话。

贺祺仰起脖子,稍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碧蓝色的天:“今天应该不会下雨了,是吧?”

蒋洛盟有些无措,磕磕巴巴地说:“啊……是吧。”

贺祺把头低回来,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塞进蒋洛盟的手里:“如果有人打我电话,你帮我接吧。”

“你不要你的手机了吗?”蒋洛盟的手就这样举在半截,有些傻气。

贺祺想了想:“明天吧!明天早上你再给我。如果可以的话。”

蒋洛盟一头雾水,想问为什么,贺祺已经转身朝巷子里走了。

那巷子口像是有什么结界一样,蒋洛盟想跟上去,却下意识停了下来。

贺祺走了一半,转回身朝蒋洛盟笑着挥手:“你快回去吧!不用等我。”不多时,贺祺的身影就在某个拐角消失了。

蒋洛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慌得厉害,手心里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来接他放学的司机发来消息,问他还要多久才到。可蒋洛盟的脚步似乎被限制在了那一处,无法离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徘徊。

直到他猛然意识到有人在盯着他看。

那人穿着黑色的背心,站在一个钵仔糕摊位旁边,露出来的手臂上覆盖了繁杂的纹身;看到蒋洛盟朝他看过来,立刻弹开目光转去别处,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就着火机点燃。

蒋洛盟视力很好,在那人抬起手臂的时候,当即看清楚了他靠近手腕的那处纹身——交叉的腿骨,一个叼着玫瑰花的骷髅头。

那是黄靖黄裕家的帮派!

成为班长后,班主任特意隐晦地提醒过他;黄靖黄裕家有黑帮背景,底下不少人手上沾过血的,让蒋洛盟跟他们打交道时注意方法。

之前无论闹得多难看,黄靖黄裕都没把学校里的矛盾上升为家族矛盾。如果他们跟贺祺真是平常小事,有必要出动家族帮派吗?以及,如果已经出动了家族帮派,会只处理一些“同学矛盾”的小事吗?

蒋洛盟脑袋里“嗡”地一声,额角一瞬间冒了汗,蒋洛盟飞快转进一间店里,缩在门后用手机报了警。

克利思廷位置不偏,不过三四分钟,蒋洛盟就听到了警笛声。

蒋洛盟躲在门后面朝外看。警笛声越来越近,那个满臂纹身的男人眉头紧皱,拿起手机讲了几句话,左顾右盼地朝另一边走了。

蒋洛盟心中不安,无法再等下去,快步跑进方才的巷口。

他无法确定那人离开前说的是“快跑”,还是“速战速决”;因此就算不知道贺祺到底在哪,蒋洛盟无论如何再等不下去。

蒋洛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崎岖繁复的窄巷里乱窜;窜得自己都没了方向感。好在那群人脚步声很大,蒋洛盟逆着他们撤离的方向跑,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贺祺。

贺祺整个人靠在墙根,低着头,衬衫校服上脏兮兮的,全是混乱的脚印。

贺祺低着头,一只手扶着侧腰;看到了蒋洛盟的皮鞋,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贺祺左脸的颧骨蹭破了皮,嘴角一片乌青,冒着一点淡红色的血沫。贺祺朝蒋洛盟轻轻地笑,但扯到了嘴角的伤,显得有些勉强。

蒋洛盟强作镇定,在贺祺身边蹲下,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先别动,我帮你打急救电话。”

“不用了。”贺祺伸手捏住蒋洛盟的手腕,“我没事,他们都是空手来的,没下狠手。”

蒋洛盟眼神凝重:“那也不行。你嘴巴流血了,可能是内脏出血。人的脏器很脆弱的……”

贺祺无奈地笑着摇头:“哪儿那么夸张啊。不是内脏出血,就是我不小心咬到嘴巴了,不信你看。”

贺祺稍稍张嘴,轻轻扯着破损的嘴角,把里面的黏膜翻出来一点给蒋洛盟看。

蒋洛盟看不清楚,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上半身稍稍前倾,手指探进贺祺的嘴巴里。

贺祺怔了一下,僵在原地不动。眼皮垂下,眉心轻轻皱着。

蒋洛盟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在贺祺口腔里前后滑动,眼睛凑得很近去看。

口腔里很暗,蒋洛盟其实没看清什么。但贺祺的脸忽然变得很红,蒋洛盟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便停下来。

蒋洛盟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没事吗?不去医院?”

“嗯。”贺祺点点头,把手伸给蒋洛盟:“能扶我一下吗?我有点使不上劲。”

蒋洛盟弯下腰,拉着贺祺的胳膊帮他站起来,紧紧搀着贺祺的手臂,两人慢慢从巷子口走出去。

巷子口,几个没来得及跑的小混混被拦住了,正痞里痞气地跟警察扯皮。

贺祺的脚步猛地停了,扭头看蒋洛盟:“你报的警吗?”

蒋洛盟脸色沉了沉,点了点头。

贺祺拽拽蒋洛盟的袖子:“别闹到警局了吧。临毕业了……”

蒋洛盟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

贺祺坚持不去医院。蒋洛盟放心不下,拉着贺祺上了自己家车,要送他去口岸。

贺祺戴了口罩,遮住了脸上的伤口。蒋洛盟的司机之前也见过贺祺,知道贺祺是蒋洛盟的朋友,也没多怀疑,打开导航便上了路。

车里很安静,没有播音乐,只有导航的声音。蒋洛盟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偏过头去看窗外。

贺祺一时拿不准这是蒋洛盟坐车的习惯,还是他单纯的心情不好;目光时不时瞟过来,又收回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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