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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扶苏瞧着木华哭得这般伤心，鹤云玄更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便再提不起一分精神来。
看一眼执过青莲长剑的手，他迟迟站不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
“师傅，师傅……”扶苏小声咕哝，却是再没有勇气去看鹤云玄一眼。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鹤云玄转了眸光去看扶苏，神情之中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鹤云玄得到了解脱，在他看来，多亏了扶苏这毫不留情的一剑，终于是让他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解脱了出来。
囚禁了木华这么多年，他的这颗心早就不知道被自己凌迟过多少次了。如今真的到了死亡的边缘，竟是丝毫都不害怕，更是没有什么后悔的。
“师傅……师傅……我，我错了……师傅……”扶苏的声音在颤抖，几乎是爬着去到鹤云玄身侧。
闻鹤云玄虚着声音道：“我已拟书……即日起，你，扶苏……便，便是清云，清云掌门……”
“师傅……我错了……扶苏做错了……”扶苏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出来，趴在地上。
他不知道原来鹤云玄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所有人的后路。
为何鹤云玄不将一切都告诉他？为何要瞒着他，为何，为何……
扶苏恨自己，亦是无法原谅鹤云玄为了给木华自由而策划的一切一切……可是，他这份情愫还能对着谁人去发泄？
内心极度纠结，这种情绪纠缠着他几乎要让他窒息而死。
而对于木华来说，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鹤云玄一人安好，对她来说便已是整个世界。
将这口讯传给扶苏之后，鹤云玄的视线便还是如初那般温柔，始终都给她一个人。
他说：“这么多年了……我很，想你。”
尾音渐渐低下，让木华眸中骤然一颤。
鹤云玄睁着眼瞧着她，眸中还是那抹温柔，可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师傅……师傅！”趴在地上的扶苏大喊起来，却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木华呆滞住，抱着鹤云玄坐在地上，身躯由颤抖变为僵硬。
她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神情了，一个人若是绝望到了极致便再不会给出任何情绪。
扶苏趴在地上痛哭，良久又是良久。
木华眼瞳微微一动，终于稍稍松开抱着鹤云玄的手，转身面对扶苏，视线却是未曾聚焦，道：“杀了我吧。”
依旧趴在地上的扶苏猛然一颤，双手紧紧相握在地上狠狠一锤，“为什么，为什么！”
木华淡然，眼下她什么都害怕，亦是什么都不会期待，“用你手中的那把青莲长剑。”
扶苏抬起头来，眼帘中出现的木华是这般绝望的模样。
他后悔，又痛恨，这种情绪终究是要将他一并吞噬。
“你不是喜欢上我了么。”木华毫无表情的道出此话，“那便听我的话，杀了我。用沾过他的血的剑，让我一并解脱了吧。”
扶苏眉头蹙到极致，下一瞬一把拥过她。
木华丝毫不抗拒，睁着眼睛更是死寂。
“这是你想的？”扶苏声音很是颤抖，在她耳边问。
木华应声，“我从来都未曾离开他。如今他死了，我也要跟着。”
“他想你活着……”扶苏道，“他想你好好活着……”
“可我的心，已经死了。”木华冷静道：“我不怪你，他也不会怪你。你杀了他便是为那些惨死的人伸张了正义，剩下的堕落，我要随着他一起承受。”
扶苏整个人都发颤得厉害，听着木华的话他忍不住啜泣。也终于，他拿起了那把杀了鹤云玄的剑，没入木华心口。
木华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瞧着鹤云玄。眸中只有他一人。
她终于，还是笑开了。
第173章 【江湖】古刹（18）
鹤云玄要将清云掌门传给扶苏的事情早就拟好了文书，众人也隐隐听说过这回事。
然，第二天传位给扶苏的时候谁都没有出现，清云弟子不解。
与扶苏私交甚好的弟子去扶苏房中寻他，见到的是两封留在桌上的信。一封是鹤云玄给他的传位信，还有一封是他给墨光羽的传位信。
清云众弟子不明白这么突然的传位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扶苏留下的那封传位信。
要是按照清云派的辈分来算，这个被扶苏收入门下的小徒弟还要叫清云的众弟子一声师叔，清云众人不甚明白为何扶苏会做出传位给墨光羽的这般决定。
对于墨光羽来说，他也是莫名的。
不过，清云派的纪律素来严明。既然是扶苏的决定，众人便遵循。
而在墨光羽成为清云派新一任掌门之后便开始寻找扶苏与鹤云玄的踪迹。
两人双双失踪了，没有留下丝毫踪迹，亦是没有任何一句言语留给清云众人。
谁都不知道在前一晚在古刹中发生的事，这份鹤云玄想一直保存下去的秘密扶苏便一直保存着。
完成了木华的心愿，他杀了她，让她与鹤云玄永远的在一起了。
将古刹的那面铜镜毁去，如此便谁都不会再发现这座由鹤云玄亲手打造的古刹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将鹤云玄与木华葬在一起，扶苏离开了。
不再留在这个满是痛苦记忆的城中，虽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却再也没有勇气再回到清云看一眼。
他的师傅早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师傅了，当年鹤家惨案的真相，为了一个人而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却又将那个人囚禁了这么多年……可，扶苏却不能下定论说鹤云玄是错的。
为了一个人，真的有错吗？
正如木华从始至终都想着去追寻鹤云玄一样，他亦是为了她一人而做了之后的事情。
两人之间多年的相伴该有多么难以忘记，足够让鹤云玄愿意为了她而去杀无辜的人，足够让木华愿意毫不犹豫的一如从前的追随他。
即便是死，她都未曾有过半点迟疑。
扶苏全部都看在眼里，他的心伤了。或许是被他一直以来所尊敬的师傅的所作所为而伤，亦或是被木华钟情于鹤云玄而看不见他的事实所伤，又或是，是被他自己那一晚所有的作为所伤。
眼下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他悲痛不已的地方。
那一晚，鹤云玄与木华都离开了世间，城中再一次降下大雨，如从前帮鹤云玄掩盖一切那样除去了古刹中所有人曾涉足过的痕迹。
七天七夜的大雨，便是木华唯一能回报扶苏这份心意的作为。
而扶苏当年的一次离开，晃眼间，便是过了二十年。
一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晓得，原来那晚木华的弟弟，木至去过古刹。
不管木华最后所下那场大雨掩盖了多少痕迹，可终究还是被木至察觉了出来。那座古刹中带着木华的气息是她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还有两份血腥味。
扶苏从没想过还有再回到这座城中来的一天，此后二十年过，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将一切都理清了，是否已经能放下所有的偏见与怨恨……他只是想回来看一看。
因晓得自己的生命不过一年，他忽然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从前从未有勇气去做的事情了。
所以他回到了城中了，即便是被木至带到了古刹中来他也欣然接受这一切。
被木至困在曾经木华被困住的位置，他将过去的一切清清楚楚的想了起来。很痛很伤，却是让他在这一刻将前尘往事看得格外透彻。
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鹤云玄与木华是为了彼此，而他，这么多年来不过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直想着将从前发生过的事情怪罪去谁身上。
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猛然发觉，曾经每个人都做错了，可曾经每个人又都没有错。
在古刹中，扶苏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年来他所想要得到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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