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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个穿着一身绸缎衣裳,带着帽子的人,好似身份十分尊贵。只听见她父母谄媚了说了不少话,那来者便离开了。
带着一脸的嫌弃离开,临走时还拍拍衣服,生怕自己那好看的衣裳上沾染这里肮脏的灰尘。
她看见她父母在笑,佝偻着腰却比任何一次都笑得还开心。
见他们有转身回来的意思,女子赶紧轻声躺回床上,只是她的震惊之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而在她父母回里屋之后,他们果真要来确认一番她是不是睡着的。
母亲嘘声让父亲打住笑,莫要吵醒了她让这番好生意泡汤。
在听到隔帘被拉上的声音后,女子缓缓撑开眼,双手紧紧握住被褥,眼眶湿了,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身子,更是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啜泣的声音。
她听见,她父母要将她卖给城里一位将死的少爷,权当冲喜。
相应的,她父母能获得一锭金子作为报酬。
卖了她能为父母换得一锭金子,怎么看都是次划得来的生意啊……可,她很伤心。
早知道父母不喜欢自己,因为是个没用的女儿。
可,她却没想到父母竟然会狠心到将她卖给一个将死之人的地步。
这天晚上她再没睡着,可怜自己,心疼父母。最终,默默接受自己这重可悲的命运。
记忆暂止,阿木感觉身体在这个世界中被抽离。而后一如进入这个世界的情形一样,渐渐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脑中一懵,眼前一白,忽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而当她意识再恢复之际,已然身处在空蝉店门前,丝毫不差的那条街,丝毫不差的位置。
依旧是晚上。
往生寿衣已不在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视线中便出现空蝉的模样。
他的衣着与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一样,神色也如那日那般温和清浅。
闻他言:“今夜会有雪下,进来坐坐吧。”
第81章 【江湖】空蝉(4)
阿木的眼瞳瞬间增大一分,空蝉说了与那晚一模一样的话。
她愣在原地,不出一会便有一点飘絮在她眼前落下,一切场景与第一次和空蝉相见的时候没有丝毫差别。
她盯着空蝉看,他言:“你,不想进来吗?”
清浅的话语,温和的面庞,带着一点点的凝重与悲哀,空蝉竟是连神情都没有改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愣住之际,空蝉下一句话接着响起:“再等一刻钟,外头会被落雪盖住,你不想进来吗?”
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阿木当即重重掐自己,闷哼一声。她是能感觉到痛的,可,为何现下这副场景却像是她在做梦?
她跟着空蝉进到店中,空蝉让她去里屋休息,带她看了店里的布匹,而他自一如那晚一样去到外屋的火炉边上裹着很多衣服休息。
阿木飘在屋内,怎么还睡得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屋内坐了一晚上,第二天空蝉跟她说的果真是往生寿衣的事。
阿木一直盯着他看,却是找不出与前几天丝毫不一样的地方。这一切是重新再发生一次?
“空蝉,你认识从前的我吗?”阿木试探着发问,而空蝉果真答:“你的过去,你的一生,你的一切都会在往生寿衣中找到答案。”
她猛然一怔,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空蝉说,让她七日之后来取这件属于她的往生寿衣。
阿木答应,七日之后她也果真还是来了。依旧穿上往生寿衣,在那一瞬间,那日断去的记忆便再次拾回。
记忆中。
阿木依旧飘在那个位置,看着自己的过去,这一次却在一开始便已揪心。
就在女子接受自己的命运后几天,她父母便带回城中少爷身死的消息。
对女子而言,她深深松下一口气,虽为这位年轻便逝的少爷感到惋惜,可至少,她还是自由身,不需要背负如此多的责任,亦是不需要因心中的负担而牺牲自己的一生。
可,对她父母来说,这便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让他们心中各种不快。
自然,女子更是将她父母的各种情绪都看得清楚。似乎,对他们来说金钱和富贵远远比她这个女儿来得重要,似乎,她就是个不应该出生的祸害。
心中很明白这一点,也告诉过自己很多次莫去在意。可,她终究是做不到。
对她来说,她的一生中只有这两个亲人,这种血浓于水之感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若是变得冷血,便意味着她将自己唯一的羁绊也擦拭掉了。
她不想这样,也做不到这样。
只是,她越是想活得糊涂些,命运便偏偏不让她活得糊涂。没过几天,便让她听到一番足以打垮她的对话。
是她父母在谈话。
躲在柴火堆中,她哭了。紧紧咬着衣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而若是哭一场便能消去一切心伤,那便好了啊……
她亲耳听见她父母在商量要杀了她。
最好是制造一场意外,将她的死赖到别人身上去,借此索要赔偿。
她不曾想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命都是这么不值钱。
纵使日子过得再苦再不堪,她却因能跟亲人在一起而从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可是,她父母却完全不这样想。
卖她,杀她,全都是为了他们一直追求的钱财。
躲在柴火堆中整整一天。
父亲找不到她便在家中大骂起来,指责她没给家中带来一点好处,现在连上山砍柴都要偷懒。
母亲听见,不但不帮着她说两句话,还与父亲一同数落她是个赔钱货,早知道她这么不争气就不应该生她下来。
女子躲着因一直哭而浑身发抖,父母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不敢出去。
现在她甚至连出去跪着认错的勇气都没了。
她不想死,第一次在心中萌生出要逃离的想法。
可第二天,在柴火堆里的她被父亲发现。好不容易浅睡一会的女子猛然惊醒,睁开眼时一派恐惧的眼神显露出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却像哑巴一样不敢说一句话。
不过,今天的父亲已经与昨天的父亲完全不同。
就像换了另一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她面前,他居然在笑。
女子害怕,不敢说话。
父亲先笑着开口:“好女儿,好孩子,睡在这里多不舒服啊,你进去好好睡一觉,你阿娘去市集给你卖新衣服去了,等她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新衣服啊?”
突然地转变让女子不明所以,只是,她心中已然渐渐升起了一堵墙。
不想让她这所谓的父母再变本加厉的伤害自己。
可是,她依旧害怕,依旧无力。
父亲面上的笑意很不常见,亦是很僵很虚伪。
可她抗拒不了亲情的召唤,颤抖着站起来,听话的进到屋里睡觉。
她母亲回来后果真给她带了新置办的衣裳,粉红色的衣裳很好看。母亲让她赶紧去换上试试,她也听话的换上了。
褪去那身破麻布衣服,眼下的她才算有些豆蔻女子该有的模样。
“娘……是哪里来的钱?”心下还是不安,她低着头皱着眉问。不好的预感一再在她心底蔓延。
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一瞬间的沉默立即消失,母亲笑着却给她一种再生疏不过的感觉。
“有人向咱家提亲啦!”当母亲兴奋说出第一句话时,女子眸中的光亮彻底暗下,心中再不会对这个家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母亲说,京城中一位公子向她提亲,为表诚意已经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而成婚之日就在几天之后。
女子再没说任何话,更是没有心思去问这次的公子是不是又快死了,所以需要她去冲喜?
她早该知道的,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变卖与利用。
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家中撑多久,猛然一瞬间,女子起了要逃离的想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