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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曼却异常淡定,她侧着头说:“他死了。帮我报仇。”
那一晚,蒋南端看见的许笙曼简直是一个陌生人。他没料到她的心居然比他的心还硬!
而许笙曼也知道了那个黑衣统领必需死的理由。死的那个人姓张,是当时在北平与蒋南端势均力敌的另一位将军。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蒋南端开始培养她。教她如何披着柔情的皮囊去做一个冷血的杀手。一切可以用上的武器,她的短枪,她的身子,她都用上了。只是为了替蒋南端除去一个又一个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军官。
蒋南端说:“我帮你找到那人,但杀他只能靠你自己动手。”
许笙曼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他的话,她求之不得。
再后来,天津出了家名声大躁的戏班子。蒋南端告诉她,他已经打探到她的仇家是谁。那人喜欢听戏,而她还需要等待时机。
许笙曼被他送去三吟雅戏班,只用一载时间便成为戏班子内挑大梁的旦角。
只是蒋南端,始终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她仇家的消息。
五年后,许笙曼被蒋南端传回北平。
他终于告诉她,她的仇家在上海。若是她唱好了这一出《浣纱记》便能得到机会去上海。
第29章 【民国】棠谢(2)
许笙曼的房门被许生一脚踹开。
“做什么这么气冲冲的?”她面上有些烫伤的痕迹,看着站在门外不进来的许生。
“我早说过他对你不好,你还一门心思跟着他做什么……现在好了,脸都毁了。”许生将拿着药的手藏在身后,在门外闹别扭。
许笙曼看穿,轻笑一声却引得他不高兴,“你还笑得出来,要是脸毁了就没人喜欢你了。”
许生一边说着一边踏步进门顺势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许笙曼看着许生已不再稚嫩的面庞良久不语。
他接着唠叨:“本戏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哪位旦角这么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的……”说着,他轻手别过她的脸,“别动,我给你上药。”
以前是她照顾他,现在却反了过来。而认识许生,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在许笙曼被蒋南端送入三吟雅班半个月后,许生便被班主捡了回来。
据班主说,当时他是在河边捡回许生的。
许笙曼还记得起初许生孤僻得很,别人同他说话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以至于整个戏班子的人都不喜欢他。而他被孤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见到许生的那一刻,许笙曼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翻涌,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同他说话。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着头不回答。
第二日,许笙曼给他带了热汤和米饭,她看着在蜷缩在角落的他竟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她每天都来戏班子最不起眼的角落看他,给他带饭,甚至喂给他吃。
三日,四日,一月,两月……半年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话。
他接过她带来的饭菜,小声嘀咕一句:“我,我叫许生。”
许笙曼端汤的手一怔,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目光复杂,情不自禁伸手帮他理乱糟糟的长发,温柔开口:“我也姓许,我叫许笙曼。”
之后有一段时间,许生唤她为姐姐。许笙曼每次都会用宠溺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这么喊她。
在许笙曼成为戏班子里的旦角后,许生突然勤奋起来,最终成为戏班子里能与旦角站在同一舞台上的生角。
两年时间飞逝,原本矮许笙曼一截的许生一下子长得很高,以至于她要仰首同他说话。而随着流逝的时间一同改变的还有他对她的称呼。
他不再喊她姐姐,反而喊她笙曼。
每次当他带着感情喊她“笙曼”时她都会失神一瞬,这样的次数多了许生也看出端倪,遂又改了称呼直接喊她的名字,许笙曼。
许笙曼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由得笑出声来,许生一分神手下多使一分劲后连忙问她,“疼不疼?”
许笙曼含笑看着他,他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将视线撤离,盯着手上的药瞧。
“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反而去了戏台上唱戏?”她问。
“不是!”许生反射性回答:“是因为那个人!”
她明白许生说的“那个人”是指蒋南端。
许生一脸担忧的样子,“你脸上的伤是他的造成吧,你怎么就分不清好人歹人呢……”
许笙曼看着已然成熟的许生,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需要她处处照顾的弟弟了。
她的视线被他察觉,他道:“看着我干什么?”
她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许生突然不高兴,故意使劲引得她吸一口气侧首瞧他。他一下子认真起来,“是不是又想说我像你弟弟?”
许笙曼略略撤开视线,一言不发。
他却道:“就是因为我也姓许是不是?”见她始终不说话他还着急起来:“那,那你帮我改个姓!总之我不想姓许,免得你总把我当成亲弟弟……”
许笙曼又陷入一阵沉默当中,良久之后她轻声出言:“许生这个名字很好,不用改。”
“你!”许生愤然起身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许笙曼替他慢慢收好桌上的药,交还给他,“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这几日北平不太平。”
许生有一瞬犹豫,但还是回握了她的手,道:“你别总担心我,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许笙曼微笑着点头,许生开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班主那里还有好多戏等着你去唱,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班主又要拿我们出气……”
言语至此许生却有些吞吐,最后还是提起勇气说出来:“你舍得让我,我们被班主教训么……”
看着许生的脸许笙曼由衷觉得心暖。能在有生之年遇见这样美好的许生,该是她的福气。
没过多久,三吟雅班内已经传开许笙曼要去上海的消息。
趁着对戏的空档,许生将许笙曼拉去戏班子内的桃花树下。如今正是三四月天,桃花纷飞的季节。
“你要去上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神情中的不舍大于生气。
许笙曼的青丝被飘落的桃花点缀一二,她看着许生复杂的神情下决心开口:“你早晚会知道的。”
许生一时语塞。是啊,他和戏班子内其他人一样,早晚都会知道的。可是他就是不想许笙曼的事永远都是蒋南端第一个知道。
许笙曼瞅他一眼,平淡出言:“我走了之后,你听话些,少惹班主生气。”她不由自主伸手探他的头,他却一手挡开。
许笙曼一怔,闻他语气不好出言:“我早就不是你眼中的弟弟了,你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她淡淡说。
许生却在一旁干着急,“你就没想过在戏班子里安定下来,和……大家一起安定生活?为什么要去上海?”
许笙曼不看他,语气一下子冷淡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去,他也去。”
“蒋南端?”
她沉默。
许生一下别过她的脸让她仰首看着自己,“许笙曼,你是不是喜欢蒋南端?”
“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传出。许生侧着脸,一下子怔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第一次同他生气。而这句话过后许笙曼就离开了。
她和蒋南端很快收拾好一切,从北平去到上海。
短笛火车靠站的那一刻,蒋南端给了她一顶帽子和一把手枪。
“明晚九点,他会出现在红楼。”蒋南端看许笙曼的眼神突然变得不一样,像是与老友道别一般语气沉重:“这么多年的相互利用,到今天这一步总算是得以了结。”
许笙曼带上黑色礼帽,取下长手套将手中握着的半块玉阙交给蒋南端。她说:“如果我死了,最后麻烦你把这个还给许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