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想去,该去的场合还是得去。李兰舟硬是被套进人模人样的考究服饰里,沦为酒桌上的花瓶。
酒过三巡,他陪笑陪到脸部肌肉麻痹,颇有一种三陪之感。大部分人的发际线已经渡过了二分之一的生涯从前额转移到头顶。李兰舟幸免于难,如果不是白发太多且懒得染黑,简直跟周围人不像一个年龄的。头发多到令人嫉妒,他忙于琢磨盘里的枸杞,没空理会妒忌羡慕的目光。
他把燕窝里的枸杞用筷子一粒粒捡出来,摆在骨碟中央,排成一列兵马俑大军。深黄的液体在碟子里浮着,像泥沙温泉浴。
面前觥筹交错,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不时响起的大笑渐次响起,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兰舟,你最近是不是忙着新展?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兰舟抬眼看着高移的发际线,努力攒动脸颊上的肌肉:“就那样,没搞什么新的项目。”
邻座的汤局长哈哈一笑,拍拍李兰舟的肩:“我们家汤甄得劳烦你多费心了。我和他妈妈本来想着这孩子留学回来可得找工作了吧,结果他死活念叨念叨着想跟着李兰舟老师学习,现在可算是能圆梦了。”
“那当然,兰舟一直是咱们班上混得最好的那个,别人忙着喝酒打游戏搞行为艺术,他谁也不理,只知道画画,天天跟在老师后头请教。我以前见他就害怕,也不敢和他搭话。感觉打扰他画画会被拿锤子砸脑袋上。”
李兰舟干笑两下:“乱讲。我就是不务正业,才混到今天这种地步,还得是汤局长。”
他一边编,一边把一根筷子戳进枸杞鼓胀的肚子里,汁水溅出来。
吵吵嚷嚷一通,汤局长大笑:“叫什么汤局长,李教授比我大个好几月,叫小汤,哈哈,小汤。来来来我敬您。”
李兰舟也不想发期刊,不想忍受连续被退稿的崩溃情绪。不想主持那些根本没人关心的课题和项目,不想在各个论坛的台上强撑着困意用陌生的语言发表着虚伪的见解。
虽然他能考过DALFC1,但是他的法语烂到爆。虽然有徐梦之帮忙cover财务上的疏忽,但是实际损失的报销没有办法完全抹消。
自知没这个能耐能混到文旅局局长这步,不然也不用坐在这里了。自从评上教授后创作就是一潭死水,发表不了任何拿的上台面的东西,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没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人会拿年轻时威尼斯双年展作品说事,一次获奖不能吃一辈子。要是没有那几个明星还是网红误打误撞收藏他的作品,他可是轮不上任何一波风头。
压在头上的不仅有各项指标的压力,个人展的作品连头绪都没有。顶着杜姐的追杀的同时,还得应付加塞的学生。他想不到比这更令人心烦的事了。要是这时候有人好死不死提一嘴“江郎才尽”云云,他简直可以当场高血压发作当场发作脑溢血。
众人齐齐站起来,李兰舟拿起盛满白酒的酒杯跟着站起来,想着干脆酒精中毒与在场所有人同归于尽算了。
正想着,徐梦之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白酒,大大方方地偷天换日替换成一高脚杯白开水。
李兰舟没有动杯子,他看了眼将白酒一饮而尽,笑得体面完美融入一桌人当中的徐梦之,什么也没说。
话题从叙旧转移到孩子再转移到事业,李兰舟一个都参与不进去,靠着徐梦之的提点凑和两句。话题穷尽时他们聊起老师。彼时李兰舟刚在洗手间尝试完每一种洗手液,在心底对每一幅墙绘嗤之以鼻后,恋恋不舍踱回来,在门口站住了脚。
“你们还记得杨老师吗?就是杨晓风。”
“杨晓风?是不是那个朱薇的老公?给我们上过课的。”
“没错。”
一个声音压得很低:“他08年不是去世了吗?”
一片或惊或叹的唏嘘声。
“怎么死的?”“太久了不太记得清...好像是说癌症?谁知道呢。”“你去他葬礼了?”“我没去。”“我去了。”“你去了?怎么样?”“忘记了,太久了,就普通葬礼呗,还能整的和婚礼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声音冒出来:“杨晓风当时是不是被传出轨来着?”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动了学生吧,因为影响不好被压下去了,毕竟他老婆算是下嫁了,他这样太不明智。”
“朱薇?老婆是朱薇他还敢找学生?”
“我不确定!胡说的啊,听听算了。”
“他是不是有个儿子?现在挺大了?”
“不清楚,这谁关心啊。没了朱薇他算什么东西?”
“那学生呢?那学生是被强迫的吗?”“被强迫的?杨晓风那么老实还能强迫学生?”
“要是你情我愿的不得被他们家搞死?你们知道他丈人是谁吧?”
“那学生是谁有人知道吗?”“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是不是咱们班的?是咱班女生吗?是不是咱们工作室特别漂亮的那个王珊珊,我当时看着她走路姿势可风骚了......”
徐梦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哎哟,那是牛蛙吗?我还没吃过,这牛蛙和青蛙有什么区别,谁能给我讲讲......”
太拙劣了。李兰舟无声地笑了一下,快步朝出口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徐梦之与老同学们一一打完招呼,对着阴影中的人影说:“我把你的外套拿出来了。你忘在椅背上。”
传来一句闷闷的人声:“谢了。”
面对指向不明的感谢,徐梦之欲言又止。他盯着人影看了一会儿,只是说道:“我和大家说杜姐找你有急事,你先走了。”
等待饭局结束的时间里,李兰舟已经抽完了大半包烟。他扬起下巴,对着屋檐吐出一个形状完美的烟圈,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烟瘾犯了而已,扯什么有的没的。”
飞机信号塔在大厦间一闪一闪,他走几步把烟塞进徐梦之手里,走进饭店前台,叫住一个梳马尾辫的红衣服务员:“能给我一杯冰水吗?多加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