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雪不是第一次和祁源共乘一骑,她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子,觉得这姿势和上次相比实在尴尬。
她知道祁源是为了让她坐得舒服些才把她侧着放,只是这样她整个人好像依偎在了祁源怀中,这小鸟依人的姿势让她十分不自在。
祁源皱眉看了一眼身前动个不停的苏茗雪,低喝了她一声,别乱动。
昨夜被他威慑的余威尤在,苏茗雪可不敢再有什么帅哥贴贴这种旖旎的想法,拧着身子目不斜视朝向前方,不再动弹,任由他带着自己朝丹砂郡的方向疾驰。
一路未歇,总算是在中午前赶回了丹砂郡。
苏茗雪远远看见吟霜在自家门口来回踱着,时不时朝巷口张望,见到他们回来忙一路小跑飞奔而来。
祁源把苏茗雪放下马,苏茗雪脚软一个踉跄,被吟霜急急扶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没回来可担心死我了!
吟霜眼下两抹乌青,显然是担忧了一夜。
苏茗雪勉力朝她笑笑,我没事,就是骑不动马了,才在外露宿了一晚。
她站稳了身子转了一圈,你瞧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吟霜朝仍坐在马上的祁源屈膝拘了个礼,多谢祁镖头照顾我家小姐了,屋里备了热茶,祁镖头也进去歇歇脚吧。
祁源婉拒了吟霜的好意,他朝苏茗雪道,你,太弱了,要多练练。
苏茗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敷衍他,祁镖头说得是,改日我定要向你好好讨教一番。
祁源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昨晚吓唬她吓唬对了,这丫头如今老实了不少。
苏茗雪在床上躺尸了大半日,吟霜给她捏捏敲敲了好一阵,再一顿热汤热饭下肚,她才觉着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小姐,明日有什么安排?挖的那些个贝壳要怎么用啊?吟霜一边收拾着桌上碗筷,一边问苏茗雪。
苏茗雪沉思了一下,自己的实验室没有可以用来研磨粉末的仪器,还得用传统的法子来把云贝磨成粉。
那些云贝就暂先放在定远军的营地,明日我们去寻寻哪儿有石磨,有石磨才好把云贝磨成粉,撒到开垦过的土地里。
吟霜:可是小姐,我们没有地呀。
这我都想过了,郡里最大片的土地就是北边往仙灵河那儿去的荒地,可那片还没开垦过,暂时不能用。我们就先把云贝粉末分给有耕地的农户,这会儿正是他们的休耕期,用来给土地施肥正好。
苏茗雪给吟霜说了自己的想法。
吟霜听得似懂非懂,那明日是我陪小姐去还是让祁镖头跟着?
苏茗雪脑中不禁浮现出昨夜祁镖头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幽深眸子,她甩甩头,就让祁镖头跟着吧,要是有什么体力活他比较能派上用场。
花钱雇的劳动力,哪能说不用就不用,她苏茗雪可不是被唬一下就轻易认怂的人。
清晨鸡鸣了第三遍,苏茗雪便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推开房门,不出意外地又看到祁源站在院中,抛开开不起玩笑这点不谈,祁镖头对待工作那是相当的敬业。
这个时节正是种高粱的农户们整地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北疆就将冰封万里,农户们要赶在那之前把地耙好,所以每日天刚蒙亮就上田间劳作了。
苏茗雪昨日寻人问了农田的位置,今天便直接朝丹砂郡南面的田垄行去。
田间地头已有不少人在忙活着,很多都是一家子老小都出动,挥着铁耙一寸一寸地整地。
苏茗雪看着他们个个旧衣上补丁叠着补丁,弯腰曲背地挥舞着手臂,心酸不已,旧农耕时代,为了填饱肚子就已十分不易。
田垄边有个阿伯正挽了裤腿准备下到田里,苏茗雪赶忙上前道明了来意。
那阿伯黢黑的面上一双有些荤黄的眼扫视了她一圈,撇撇嘴对她想要撒云贝粉末用作土壤肥料的提议不屑一顾。
阿伯拒了苏茗雪的提议,下了地头还把这事当作笑话对几个正聚在一起的农户说了。
早几日银杏巷的鬼宅被一伙外乡人买去的消息就在丹砂郡里传遍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娃一身贵气,应该就是那伙外乡人之一。
瞧她这模样怕是连土都没摸过,倒想来教他们老农种地了,还什么云贝粉可做良肥,真是信口雌黄自不量力。
田间几人均是转头一脸嘲意地望着苏茗雪。
苏茗雪不急也不恼,她早料想过会碰壁,人们对未知事物总是会本能的抗拒,更何况自己对这些农户来说还是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
她朝那几个农户淡淡地笑笑,便去寻下一个目标,这么多人,总会有人愿意采纳她的意见。
谁知理想总是丰满,现实那真的是相当的骨感。
苏茗雪鞋底都快走穿,嘴皮子也快磨破了,也没说服一个农户肯用贝壳粉施肥。
她双眼往田垄上都快盯出火来,恨铁不成钢,就这只产一季高粱的破田,还怕我把它们毁了不成。
随后她从一直跟在身后的祁源手中拿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水下肚,又狠抹了一把嘴,恨恨地对祁源道,祁镖头,要不咱们还是用武力让他们屈服吧!
祁源一言难尽地回望她,你认真的吗?
苏茗雪又馁了下去,种田这种事,靠武力那是万万不成的。
第二十章
外乡来的富家小姐想给农田施一种闻所未闻的肥料,让这土地一年四季粮蔬不辍。
这个消息就像乘着北风卷过了整个丹砂郡的田垄,休憩时农户们都三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还时不时有人朝苏茗雪投来一个审视怀疑的眼神。
苏茗雪毫无形象地蹲在地头上,任由着农户们打量。
没有田地,空有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她紧蹙着眉思索对策。
用钱砸。
祁源漠然地看着田间劳作的农户,这世间只有两样事物让人难以拒绝,一个是绝对的力量,一个是丰厚的钱财。
苏茗雪仰起头啪啪给他鼓了两下掌,祁镖头这主意和我的一样,馊的不分伯仲。
祁源垂眸看了她一眼。
苏茗雪与他对视,只有自己争取来的才会被珍惜,若是得来的太易,保不齐有人会动了歪心思。
她起身拍了拍蹲麻了的双腿,继续道,我这次花钱让他们接受我的云贝肥料,那下次我要是有更好的耕种方法想尝试,是不是也要花钱?人心不足,最后利民之事恐怕也会变成恶事。
四处碰壁的苏茗雪准备先去找石磨,那么些云贝磨成粉也需要不少时间。
实在不行,她就去把郡城北边无主的荒地盘下来,找人先试着开垦了。
石磨是个大物件,都是几家农户共用一个,很快就能寻到。
农户们多是用石磨磨高粱面用,巨大的石碾子需要一头驴才能拉动,没有驴的人家只能靠人力牵拉,效率会低很多。
此时磨场上正有在磨高粱面的农户,苏茗雪上前询问如何才能使用这石磨。
一个正往磨盘上铺高粱穗的老农好心地告诉她,石磨都是家家排着序的在用,外来户只有等大家都用完了才能轮到,或者单独租一个较为空闲的石磨来用。
一听能租用苏茗雪就放下心来,在磨场上寻了一圈,还真寻到个只有三户共用的石磨,交了一个月的租,这石磨就归她使用了。
今天总算是有一件顺利的事,苏茗雪催促着祁源把马车赶去定远军的营地,她要找人来磨云贝了。
几十袋子云贝整整齐齐地码在营门边的空地上,苏茗雪道明了来意,上次那队雇佣兵的领头人出来接见了她。
领头人说,只有一个石磨,人多也无用,叫四个人两两轮换着磨就行了吧?
苏茗雪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又提醒道,最好再带两匹马,那石碾重得很,人力拉太费劲了。
领头人有些犹豫,军营里的马都是沙场奔袭的战马,现在让它们去拉磨,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