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又安静了下来。我不敢动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时蚌母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个亮光,然后那光缓缓朝我们移了过来。
黑暗之中突然见到光,眼睛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也看不清楚那边是什么。待光慢慢移近,才发现是拿着手电筒的黑眼镜,闷油瓶就跟在他身后。
我松了一口气,把举起的枪放了下来,问他们:怎么样?
黑眼镜点了点头,就让我们跟着他走。
我用眼神问闷油瓶,他没有什么表示,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抬脚就跟了上去。
闷油瓶的脸色很难看,我记得他身上的伤,走到他身边时就问他那里面的药他能不能用。他点了点头,就伸手过来拽着我,我尴尬得要命,又不好甩开他,幸亏四周一片黑灯瞎火的旁人看不见。
由于地上全是机关,我迈每一步都相当小心,而且一直低头走路,就怕不小心瞟到河蚌上中了招。
这种时候大家精神都有点紧张,虽然离河蚌并不远,但它前面的地上全是机关,若再来几场箭雨刀风我们这副老弱病残样还真是顶不住,所以连胖子都没敢嘴里乱跑火车。
黑眼镜在离蚌母还有一两米的时候就关掉了手电,说是避免大家出现幻觉。这样一来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就跟盲人摸象差不多。
我被闷油瓶牵着跌跌撞撞地也不知道走到哪,停下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他身上。站了一会,我听见前方传来了连续不断的奇怪的声音,有点像金属互相摩擦发出来的,似乎还带着一种节拍韵律。
我想问问闷油瓶是怎么回事,又怕打断那声音会引发未知机关,只能静静站着。
渐渐的那声音低了下来,最后终于停了。黑眼镜的手电啪的亮了,照着前方说:行了,就是这玩意。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手电的光照上去竟然流光溢彩。我感觉眼睛有点发花,也不敢直视蚌里头的东西,低头把自己的手电筒拿出来开了,再慢慢把眼光转了过去。
看清楚照着的东西,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手电光照着的是一个晶莹如羊脂玉的裸体女尸,就连头发都是玉质的,她侧身躺着,半边身体埋在洁白的蚌肉中,只看到她纤腰长腿的流丽线条,整一个光润流彩,美得不可方物。
估计其他人跟我感觉差不多,一下都静了下来,只听见胖子边咂舌边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蚌精?
我以为黑眼镜搞错了,手电在女尸身上晃了晃:你说的生肌接骨灵药就是这女粽子?
黑眼镜一边笑,一边摸了把匕首出来,就说就是她,小三爷听说过美人腿吗?
我摇了摇头,心想美人腿,黑眼镜说的肯定不会是鸡腿螺吧。
黑眼镜也没回答我,左手抓着手电筒,右手的匕首直接就挥出去了。他那匕首我看也是龙脊背的货色,锋利得很,悄无声息地就从那女尸的大腿上削下了一片。
匕首伸到了我眼前,尖上挂着薄薄一片肉,不带任何血色,差不多接近透明。因为靠得近,我嗅到那肉并没有海物的腥味,反而带着一股浓厚的像是中药的味道。
黑眼镜慢悠悠地说:小三爷,这可是孕了千年才化为美人的厌蚢足,你试试?
厌蚢我倒是听说过,那是深海里的大贝,据说千年以上的厌蚢能化为人形,吃了能起死回生。这向来是被当成神话里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有。
我看着晃来晃去的那片厌蚢肉,心里一阵发怵,闷油瓶倒是毫不客气,先把我手上的绷带解了,接着扒拉下匕首上的那片肉,直接就往我手臂上的血洞上一敷。
说来也奇怪,那东西遇到人的体温就跟冰遇上火,一下就化成了水,瞬间就顺着我的伤口浸了进去。
我先是感觉伤口一凉,然后越来越冰,就跟进了个冰块,没多久又慢慢暖和了起来,接着越来越热。
我心里忐忑得很,暗骂了闷油瓶好几遍。好歹放上去之前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啊,这么古怪的玩意。
就这样冷热交替了几次之后,在手电光下的伤口竟然逐渐逐渐地开始长拢了。就跟慢镜头一样,我看那血肉模糊的洞口变小了一圈,周围多了一圈红色的嫩肉。
闷油瓶看了一眼,似乎确定了,才又帮我包扎了回去。
胖子在旁边看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二话没说就找闷油瓶借刀。高山和钱东升那伙计比他还快,早就围了上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上手就剜了一大块下来。
二十一章
我抽出潜水匕首,也过去削了一片,这厌蚢美人的肉切起来就跟切白萝卜一样,感觉脆生生。
一回头看到闷油瓶在皱着眉发呆,我用手肘捅了捅他,说:脱裤子。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话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他的表情一直都是面无表情,我也没琢磨其他的,就让他帮忙拿着匕首,然后直接去扒他的裤子。
所幸在场的都是大老爷们,要是霍老太在那闷油瓶这伤还真是有点尴尬。
覆盖伤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湿,我一看着那淌血的口子就觉得他娘的愧疚,也不忍再看,赶忙把那肉片扯下来敷了上去。我的手触到伤口上时,大概是弄疼了,闷油瓶向后缩了一下。我在心里骂了一下自己的粗手,包扎的时候尽可能放轻了力度。
我一边缠绷带一边就觉得有点想不通,就问闷油瓶这厌蚢肉怎么会是中药味。
我其实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闷油瓶回答,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了,说那不是厌蚢,是蘾蚢。
hui蚢?我脑子里想不起相关的说法,就问闷油瓶是哪个hui字。
闷油瓶闭了一下眼,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他就把手电递给我,接着叫我抬起左手,然后伸出食指在我手心里写了个字。
那字笔划有点多也有点偏,闷油瓶反复写了几遍我才认出来,原来是蘾字。
我记得蘾是古代的一种草,不过应该不是我认知里的东西,便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从进张家楼后下到这里,我直觉他的记忆或多或少应该恢复了一些。
闷油瓶点了点头,告诉我,这其实是一种植物和动物寄生体。停了一下,他又说,原本张家是想找真正的厌蚢,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才按古法培植出这个东西。不过只成功了一半,蘾蚢并没有真正结出完整的人形,药性差了很多。
我听的目瞪口呆,心说虽然这玩意不能瞬间生肌接骨,但拿出去随便得个诺贝尔奖绝对没问题,就这样竟然还差了很多,如果成功的话,那药性得有多吓人?
转念一想,就更想不通。这东西如此神奇,培植出来肯定不容易,张家人怎么会把它放在这里,难道是知道前面的机关会让人断手断脚所以特地送药?
看这东西长成的样子,张家人似乎并没有把它当金创药来用,那他们到底是搞来做什么?跟我们这次下张家楼的目的有没有关系?
其实跟着闷油瓶下张家楼,不管他最初带着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就只是希望能够找寻他的过去,恢复他的记忆。毕竟在戈壁上听到了他的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心里话,知道了他一直以来想追寻的是什么,帮他实现愿望实在无可厚非。而且不管那后面藏着什么真相,既然现在闷油瓶都松了口,我想两个人再怎么样都能挺得过去。
想到这里,我刚要开口问闷油瓶知不知道张家人培植蘾蚢的用处,就听到钱东升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我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过去一看才知道,因为钱东升的伙计不知道怎么用那厌蚢不,应该叫蘾蚢肉,黑眼镜就让他把蘾蚢肉切碎了敷在钱东升腿的断口上,再把那截断腿拼上去,然后才用绷带把接缝处紧紧绑起来。
那之后没几分钟,钱东升就觉得伤口痛得撕心裂肺,就跟成千上万只虫子在撕咬一般,一个没忍住就惨叫出声。钱东升的伙计紧张得要死,枪口就指着黑眼镜,大有一个不对就嘣了黑眼镜的气势,看来对钱东升确实忠心得很。
黑眼镜还是一副笑笑的模样,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长伤口嘛,血管神经筋腱什么的都要接起来,这种痛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