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虽然觉得温岁在发疯,但又隐隐感觉他说的这些话,仿佛能自圆其说。
温岁接着道: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地是圆的,因为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球,表面被地心引力所束缚,所以可以正常运转。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
沈岚说:昼为阳,夜为阴,一阴一阳之谓道,《素问》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③你问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你母亲为何会生你,天地间的道理便是规律,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温岁有点喜欢上打碎别人世界观的感觉了,nonono。
他拿出一个球,众人也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取出来的,成年男人巴掌大,竟也说拿就拿出来了。
温岁比划了一下那个球,又拿出另一个球,你们看,比如说这个大球便是我说的我们的太阳,而这个小球是我们所在的地球,地球会自己转,转一次便是我们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你看,他转动的方向是自西向东,所以太阳始终从东边出来。
江盛面露异色,沈岚反问:那你说的这些,又如何证明?反倒是阴阳一说,是经过数十代的大家验证过的,也有诸多著作,连医术都难以逃脱阴阳五行。
温岁将球收拢进袖子,无赖道:没法证明,都说了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你们不信才是正常的,若是信了,那还叫真理吗?
沈岚吐槽道:温兄此话颇有世人皆醉我独醒之姿态。
温岁一脸文盲得到了解救的表情,喜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沈岚:
沈岚觉得温岁在胡诌,虽然仿佛也能自圆其说,但这些过于天马行空,他很难相信,不过瞥了一眼江盛,见他仿佛信了,对温岁流露出崇拜的神情,不由得提醒道:兄台,他既然全都是胡诌,你也不可尽信。
江盛却笑道:我觉得他虽然说的这些我前所未闻,但细品之下,又仿佛无懈可击,虽无法验证他说的是对的,但同样也无法验证他说的就是错的。
他感慨道:像我们寻常人都以为妖神鬼怪都只存在于话本之中,又哪能想到这世上真有神灵。
沈岚用奇异的目光看向江盛,兄台,你觉得这世上有鬼神?
江盛含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千真万确。
虽处于封建的时代,但也有一大批读书人并不信鬼神之说,沈岚也是如此,在他看来,这世上若有神明,也不会有那么多恶人能长命百岁,好人反倒命运多舛,这没有理由的。他有很多同窗喜欢写些妖神鬼怪的话本,若是相信,也不敢随意涂抹,都是不信,才会大胆想象,以满足自己。
所以沈岚觉得面前这两个人真是怪人,他没说什么,江盛却有意笼络温岁,故意吐露了些只有皇族人知道的内幕,你们都听说过我们国师吧?
温岁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心里不禁有些臊。
沈岚点头,听过,听说他夜观天象,看出了好几次天干地旱,和洪灾,这才让地方做好了准备,免去百姓受难。
江盛说:国师的本事不止这些,我听闻他能飞天,能遁地,能看到人过去与未来,凡人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沈岚不以为意地道:这恐怕也只是三人成虎。
江盛问温岁:你信吗?
温岁吞吞吐吐地说:我自然是信的。
江盛笑道:为何?
沈岚也注意到了江盛似乎偏爱温岁,他目光看向温岁,安静了。
温岁说:因为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神灵,也正常。
江盛笑了起来,你很合我胃口。
他取出腰间令牌,塞到温岁手里,明日辰时你来怀王府,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又接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告退。
说完,对温岁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温岁一脸呆滞地握着那个令牌,扭头看向沈岚,他、他要我??
沈岚看了看他手里的令牌,哑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怀王的腰牌,他大概就是怀王,听说怀王求知若渴,虚怀若谷,竟是真的。
又道:不过可惜,当今太子是六皇子,六皇子差怀王远矣。
温岁乍一听这样的话,心里有些古怪,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来,而是赞同道:确实,太子差怀王远矣,若怀王能继位,想来也是英明的君主。
沈岚调整好心态,反而劝慰道:此话不可言明,若是传出去,即使你是小侯爷,也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怀王若是安分些做太子的左膀右臂,你作为怀王门客,也必定青云直上。
温岁心机实在是不深,竟是直接说道:我还以为我那般胡诌,他对我应当没什么好感,会看中你才对。
沈岚也知温岁为人,坦然道:你虽总说些看似是胡话的胡话,但很大胆,且自成一套,怀王府上门客像我这样的多了去了,实在是不出彩,看上你也正常。
温岁却并不觉得愉快,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那些话过于大胆新颖,实在是可疑,若是江盛记在心中,去找国师求证,他又该怎么说?
麻烦了,温岁想,不该耍威风的,他真正的身份不能有任何暴露,若是暴露出去了,神灵就落入凡间,成了一个有软肋、可以操控的凡人了。
越想越觉得麻烦,干脆就不想了。
翌日,温岁还是去了怀王府。
这一日时间,江盛大概已经查清楚温岁的身份,因此一见面,他便笑着说:没想到温小弟竟是平阳侯府世子,难怪气质非凡。
温岁也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怀王,若有冒犯,请怀王殿下宽恕。
江盛觉得温岁很有意思,平常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说诚惶诚恐,起码也会过于慎重,但面前这位却是连眼神都透露出恭直来,或者说过于平静了。
这种反差与江盛想的相去甚远,却也正中下怀,他微笑道:无须多礼,昨日我说想与你交朋友,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既是朋友,又何必守君臣之礼。
温岁:如此乱了礼法,这可如何使得。
江盛发现,即使说着这种话,温岁也只是有些流于表面的惶恐,这让江盛有些稀奇,对温岁也更加另眼相看,他笑着说:有何不可,而且我听你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你并不如何在意礼法。
温岁讪笑道:那都是我胡诌的,实不相瞒殿下,我还未去过书院,也不爱读书,是半个文盲。
江盛诧异:当真?
温岁说:自然是真的。
江盛更加赞许,若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更加说明你不拘于常理,是一个与众不同超脱凡俗的人才。
温岁:啊?
他大为吃惊,殿下、殿下当真这么想?
江盛说:自然。
温岁这才正眼看江盛,他作为国师的时候,与江盛有过许多次接触,但从未认真了解过江盛,这时候倒是真的感受到了江盛的人格魅力,他竟如此清新不做作!连一个二世祖都如此另眼相看!
其实作为国师,他也听过不少称赞,但他始终都是清醒的,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从不觉得国师的形象就是自己真实的模样,毕竟积分总有用完的一天。
他现在的身份,虽有一张好看的皮囊,但也确实平平无奇,在才学上没有任何建树,泯然于众人,而江盛发现了他这颗明珠!!!
温岁感动死了,差点就想伸手去握江盛的手,只是刚伸出去,又想起两人的身份来,连忙收回,甚至有些羞涩了,殿下谬赞。
江盛看他这次真情实意的模样,有些哑然,心里又觉得奇怪,身为平阳府小侯爷,他竟也会因为几句夸赞而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