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其明静静地掉转了话题。
“没,前天洗的。”
“今天太热了,我再给你洗一个吧。”
“好。”
于是郑其明扶着郑曙光起来,去到公共浴室,打一盆热水给他洗澡擦身,由于生病,郑曙光的身材已经变得很干瘦,再也不复往日。
“阿明,这段时间辛苦了。”
郑曙光忽然抓着郑其明的胳膊说。
“我是你儿子,你跟你亲儿子还说这些?”
郑曙光嘿嘿笑着,又叹一口气,很慈爱的摸摸郑其明的脸:“你妈给我留了一个好儿子。”
从医院出来以后,郑其明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他把盛饭的保温桶挂在自行车把上,很慢地往回骑。
远远地,就看到陈阿满在小卖部门口的树下张望。
“怎么站外面?”
郑其明把自行车靠着墙边停下,锁好,看着陈阿满热出来的一脸汗。
“嫌屋里冷,出来暖和暖和?”
“我在等你。”
陈阿满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郑其明的神色不对,便不再搭理他一贯的揶揄,而是直截了当。
“等我做什么?我就去个医院,又不是不回来。”
“但你今天去了很久。”
陈阿满边说边仔细观察郑其明的表情,然后很精准地补充道:“以前你不会去这么久的。明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望着他,看着郑其明脸上淌下来的咸咸的、晶莹的汗珠,心里想着,如果是伴侣或者妻子的话,这时候应该伸手帮他拭掉。
他想跟郑其明结婚,那么行为前置也很正常。
于是陈阿满伸出手,用指腹抹掉了郑其明脸上那一滴汗。
“你眉头不平,眼睛也不敢看我,所以你在不高兴。”
陈阿满说。
“没有不高兴。”
郑其明轻轻捏了一下陈阿满的手。
“反而你来接我了,让我有一点点高兴。”
第18章 “连疼都不知道”
“一点点……是多少?很大一点,还是很少一点?”
陈阿满抬起眼眸,装作很开心地看着郑其明的脸。其实他此刻心里只能算有点高兴,毕竟郑其明难得说了句人话。但为了麻痹对方,他表现出来的却是十足十的欢天喜地,眉眼弯弯。
“一点点就是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
陈阿满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白眼,暗想着——很好,熟悉的郑其明回来了,看来他没事。
“那我去收破烂儿了。”
“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弄了好多塑料瓶子,应该可以卖不少钱。院子里面都快堆不下了呢。”
陈阿满顿了顿,然后小心地说:“明哥,今天李叔跟我说,我家屋顶大概后天才能修好,修好了,我就搬回去了。”
“嗯。”
没有想象中郑其明的挽留,虽然陈阿满并不奇怪郑其明的回答。他住回去也没问题,陈阿满早就打算好了,就算自己过去住,还是会一天三顿过来帮郑其明做饭的。郑其明要看店,还要去医院送饭,有时候晚上还会在医院陪床,非常辛苦,这个殷勤他得献。
除此之外,郑其明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再加上这层出于报答的目的,陈阿满也得对郑其明的事情格外上心才行。
“但你家的家务我还是会帮你做的,做饭、洗衣服这些。”
他补充道。
“不用。”
郑其明看着他,神情令陈阿满有些看不透。他忽然不知道郑其明是厌烦了自己每天在他面前出现,如今巴不得他早点走,还是什么别的。
郑其明的表情太平淡了,平淡到他都看不透底下藏着的真意。
“我要zuo做。”
陈阿满只好坚持己见,就算郑其明真的不想再看见自己,他也要死皮赖脸地给郑其明做家务。
“你让我做,我要zuo 做。”
他又说了一遍,语气急促。
“做?”
郑其明的眉尾一颤,上挑一下,眼神里透露出某种兴味,盯着陈阿满。
“跟谁?”
他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某种戏谑。
“啊?”
陈阿满一开始没有听懂,很茫然地看着郑其明,几秒钟过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立刻臊得满脸飞红。
“……做家务的做。”
他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看郑其明,自顾自地说:“别的我也不会,做做饭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还是可以的,不然我会很不安的。”
“收留你,不是为了让你来给我当免费保姆的。”
郑其明把右手插进裤兜,看着陈阿满。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免费保姆,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陈阿满有点急地抬起脸,伸手抓住了郑其明的手腕,郑其明的腕骨宽而硬朗,自己一只手还没办法完全握住。
“你给我做饭洗衣服做家务,我又不付你钱,这不是免费保姆是什么?”
郑其明说。
陈阿满拼命摇头:“不是的……这是感谢,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明哥,因为你对我好。”
“只有感谢?”
郑其明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有……还有……”
陈阿满被郑其明灼热的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的腕骨处摩挲,捻捏着那块皮肤。
“我想让你吃我做的饭,穿我洗的衣服。给你做家务,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说完这句话,陈阿满的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螃蟹。同时又恼恨自己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嘴笨。
明明是个多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应该顺水推舟,应该逢场作戏,应该趁机海誓山盟,告诉郑其明,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应该在说完这些缠绵悱恻的话语之后,很温存地贴上郑其明的脸。
他陈阿满很早便出来混江湖,巧言令色、八面玲珑,什么样的牛皮没吹过,什么样的话没说过,说话就跟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流出去就流出去了,又不妨事。
可是为什么在该滔滔不绝的时候,反而嘴艰口涩。陈阿满那两片平常很灵巧的嘴唇,偏生跟涂上了胶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抽一嘴巴,把不合时宜沉睡的两片嘴唇扇醒。
“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听到自己耳朵里面又是丧气又懊恼。什么破话啊,一点也不动听——哪有情话好听。
但偏偏是这样的破话,奇迹般的生了效,郑其明侧头看着他,终于把那只插兜的右手拿出来,覆上他的头顶。
“那我晚上想吃荞麦凉面,记得多放醋和辣。”
“好!”
陈阿满眼睛亮起来,觉得郑其明的“法外开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