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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为川的声音起伏平缓,听起来不带什么情绪:“是因为弦乐器在共鸣和发声方式上最接近人声,所以演奏出来的《一步之遥》更接近曲子本身想表达的悲剧吗?”
岑樾听完就笑了,甚至有些没来由的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
怎么可能是没有交集的人呢?他想。
他分明在周为川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讯号,沉睡的触角在一次次为他张开。
“周工,你真的很不像理工男。”
“是吗?”周为川似乎也对他的说法饶有兴致:“那我像什么?”
“感觉……你偶尔会做一些不寻常,甚至是有点出格的事。”
岑樾其实暗自期待周为川会作何回应,然而他只是笑,对猜想不置可否。
来自车侧方的几声鸣笛插入此刻的空白,周为川利落地并道,准备下高架,手指轻点着方向盘:“你真的很喜欢定义我。”
两人对话的方式像在玩什么解谜游戏。
“所以周工,你要来听音乐会吗?”岑樾又问了一遍。
“其实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参加演出,你如果来的话,我就要去争取一下《Por una Cabeza》的小提琴一号了。”
可惜他说了这么多,周为川完全没有被迷惑。
他看向岑樾,原则性很强,但无奈中又掺着温和,给人一种很包容的直觉:“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要告诉我具体日期和时间。”
“而且可能要等到半天之前,我才能确定有没有空。”
岑樾闻言,直接侧过身,直勾勾地和他对视,眼睛很亮:“有空的话你会来吗?”
歌曲结束了,周为川调大音量。
广播主持继续播报路况,与此同时,高架上的车流渐渐松动。
周为川已经回过头,目视前方,紧跟着前车。岑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淡淡道:“你很希望我来吗?”
岑樾就着侧身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借着半真半假的醉意,说:“嗯,你不来我可能会生气。”
他故意的,也知道自己的语气像在耍赖,会被当成醉话或者玩笑话。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是喜欢对周为川玩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把戏,然后看他波澜不惊、一笑而过的样子。
可意外的是,周为川这次没笑。
他一边专注着前方,在拥挤的车流中平稳驾驶,一边说:“那我尽量来。”
暴雨打断暑气,却连接上仲夏夜的航迹,雨点拍打地面的瞬间,像激起了一只蝴蝶短暂的生命。车厢里,有一些尚且模糊的暧昧悄悄溢出。
岑樾一向自诩洒脱,不爱念旧,永远向往前方,很少拥有“希望时间停在某一刻”的感受。
然而此时此刻,暴雨如注,车窗浮起雾气,雨刷器在眼前规律地滑动,他忽然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最好停下来一会儿,停在他和周为川距离这么近,不足一步之遥的时候。
如同世界末日,主角和主角被困在一叶方舟,只能一起缓慢漂流。
车子终于下了高架,驶入宽敞的街道。路灯一盏盏掠过,将周为川棱角分明的侧脸照亮一瞬,又一瞬。看不清五官,骨相的优势便在这时显露出来,是眼镜所遮不住的。
岑樾心说,他确实不像自己的任何一个前任。
——他太特别了。
其实如果心急,他大可以把“我对你感兴趣”直接说出口,或者用一点手段。成年人之间不需要太委婉。再者说,高调告白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大不了闹掰,反正做过的事他一概不后悔。
但对象是周为川,他的许多经验都不做数了,行事风格也变得不再鲜明。
他好像变成了一张白纸,一会儿大胆冒进,一会儿又突然小心谨慎,陷入茫然的不定态。但其实什么都好,他竟然享受这种在漂流中寻宝的感觉。
他当然要追周为川,要好好追,至于具体过程,他不打算多想了,一切随心就好。
花费将近四十分钟才抵达岑樾所居住的高档小区,岑樾自己也想不到,今晚的见面竟从傍晚延长到了深夜。
周为川放慢车速,问他地库在哪。
“就把我放在前面那栋楼门口。”岑樾说:“雨太大了,你开我的车回家,然后给我发个地址,有时间我去开走。”
周为川:“不用,离得不远,我打车回去就好。”
“本来是我要送你回家的,结果折腾了这么一通,反而让你当司机了。”岑樾解下安全带,小幅度伸了个懒腰,坚持说:“都是我的主意,我当然要负责到底嘛。”
周为川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他将车开到公寓楼门口,打开车内的顶灯,方便岑樾下车撑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