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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周为川。
“为”是多音字,他说念二声和四声都可以,其实只喜欢被念成二声。
当然,名字和关于名字的习惯,是岑樾后来才知道的。
男人身材高大,站在栏杆前,却没有要倚着靠着的意思,兀自挺拔地站着,平直宽阔的肩膀将T恤撑出一条横向的褶皱。他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但并没能遮住锋利的眉眼,反而像是放大和强调——很惹眼的相貌。
在这里工作的人,应当是岑樾完全不感兴趣的理工男,但这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
岑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不同,大概就像……他明明和他的同事们一样,都穿着蓝黑色短袖T恤,但他仿佛游离在所有人之外,自成一种秩序感。
可他又是投入的,他在听这首曲子,在很认真地欣赏。
岑樾没来由地确信。
岑樾今年二十五岁,恋爱经历丰富,且取向明确,只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初恋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的学长,最近一段恋爱则是和大他六岁的牙医。
庄亦白戏称,他的前男友们可以组成一本“年上收集图鉴”。
至于岑樾的每段恋爱都谈不长,倒不是因为谈得不认真,或是玩玩而已,他只是喜欢自由,追求新鲜感,永远只活当下这一秒,心定不下来。
也正因如此,岑樾是一旦心动就会立即付诸行动的那类人。
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这样特别的人,完全是意料之外,对岑樾来说,构成了一种别样的新鲜感。说得俗气一点,这一瞬间的震动、心悸,可以用网络上一个很流行的词语来概括——“crush”。
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岑樾慌乱了一瞬,但更多的是兴奋,来到熟悉的旋律前,他连忙抬起琴弓,这才没有错过自己的部分。
曲子的末尾,他再次分神看向二层露台的方向,那个男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是听到一半觉得无聊,回去工作了吗?
岑樾有些心神不宁。
结束了最后一段合奏,他抬起头,习惯性地朝观众席微笑。然而这次,他的职业素养没能得到完美诠释——他看到那个男人正站在露天花园的门口,只离舞台一步之遥的地方,和其他人一样,又不一样地,轻轻鼓着掌。
岑樾没有忘记刚才卖的关子,拿起话筒,继续和观众互动,视线却黏在了一个方向。
仲夏日的晚上七点半,天光仍是亮堂堂的,空气闷热潮湿,裹着一团没头没尾的心绪。岑樾忽然感到嗓子发干,喉结反复滚动,开口道:“刚才这首曲子叫做,《一步之遥》。”
第2章
晚上八点,天微微透黑,高温预警告一段落。岑樾背着琴,跟随余主任来到研究院的水吧。
在三十七八度的天气里室外演出,可比游泳健身更耗费体力,他口干舌燥得厉害,碎发黏在额头上,整个人都有些脱水。
其他三个乐手都先走了,只剩下岑樾。
按时下班是人之常情,来水吧坐坐只是可有可无的客套,若不是有私心,岑樾可能也不会留下。
在吧台点单时,余主任碰巧有电话进来。
大概是什么不得不接的对象,他露出点为难的神色,环顾四周后,像找到救星一般,朝被绿植挡住一半的座位走去。
“哎,周工,帮帮忙,你给乐团的老师点杯饮料,我去接个电话。”
“先刷你的卡,回头我请你吃饭。”
岑樾今天特别想喝柠檬茶,解渴,在饮品单上找到后,他偏过头,看到了正和余主任说话的人。
《一步之遥》结束后,男人没有离开。
他原本是没有座位的,只能和一些迟来的人一起,站在露天花园门口,后来陆续有人离开,他便坐到了后排,一直听到结尾。
散场时,岑樾看到他往水吧的方向走了。
而现在,他们之间又变成了一步之遥。岑樾攥紧手指,暗自心跳加速。
“这位是周工,我们院里知名的音乐爱好者,”余主任带着周为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岑樾介绍,“你们有共同话题,正好聊聊。”
说完这句,余主任着急忙慌地走了。
“你好,想喝点什么?”周为川礼貌地笑了笑。
岑樾留意到他刚才坐的位置上放着一杯饮料,但不知道是什么。他说:“和你一样可以吗?帮我多加点冰。”
对方朝他看过来,面色平静,没有点出自己喝的是什么,只是点点头,答应了。
在露台初见时,岑樾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更多判断,这会儿和对方短暂地对视,他敏感地嗅到一丝同类的气息。
但他不太敢确定,毕竟……他现在就像是半醉的人,判断力大打折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