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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缘起(6K)
又过了几天。
916年9月30日,王忠在望远镜里看到了罗涅日城。
巴甫洛夫也跟着一起来了,放下望远镜之后他感叹道:「两年多前我满心以为会战死在罗涅日城里了。毕竟当时我们处于总崩溃状态,友军要麽化整为零之后疯狂的向后跑,要麽成建制的投降。
「我以为你下达的向西进攻的命令,是让我们死得有尊严一些。」
王忠:「我只是打了个反逻辑罢了,能成功主要是普洛森人太死板了。」
其实能成功主要是因为有外挂,发现了敌人前进太快留下的「缝隙」,钻了出来。
巴甫洛夫:「现在想想,还真是九死一生,坐着缴获的卡车开着大灯从敌群中穿过,这个行动本身就称得上传奇。只要有一个普洛森人多看我们一眼,就有可能发现我们穿的不是灰军装。」
安特的军装颜色和普洛森军装区分度非常大,就算在夜里也能分出来。那天真的就是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普洛森人想到开着大灯从「祖国」方向来的车队竟然是敌人。
瓦西里咋舌:「真可惜,这麽刺激的事情我居然不在场!」
王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知足吧,你要是在场,说不定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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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转身走向停在山坡下面的吉普车:「我们按照当年的路线,先绕到西面敌人的兵站,再扭头进城。」
「还挺有仪式感。」波波夫说,「麦克记者和他的摄影师搭档肯定高兴坏了。」
麦克记者两手一摊:「事实上,最近我写的头条报导吸引力变弱了,因为内容千篇一律,都是您到了过去曾经战斗的地方,回忆当年,然后宣布胜利。
「读者已经看腻了。我觉得要重新挑起读者的兴趣,得来点我们联众国人喜欢的热血复仇桥段。
「最好能抓住当年把您放走的普洛森军官,或者您的手下败将,你们来一段激情对话,才能再次把读者的注意力拉回来。」
王忠:「你不如让我们拿上西洋剑,像骑士一样来一次对决。」
麦克记者大喜过望:「这可太好了!」
好个屁!王忠可是完全没有冷兵器格斗经验,但普洛森的老容克肯定有,除非突然给王忠开一个骑砍挂,不然根本没得打。
麦克记者笑得很开心:「其实我更建议用联众国制史密斯维森左轮手枪对决,读者们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王忠:「你们报纸主要的读者是不是分布在德萨斯等州?」
「不完全是,在铁锈带也挺好卖的。」麦克记者答。
懂了,你们报纸未来会支持垃圾车驾驶员川建国。
调侃的当儿,王忠来到了吉普车前,
驾驶位置上的格里高利看他过来,把烟掐了发动汽车。
王忠坐上车,也不等其他人上车就催促道:「前进。」
军士长一脚油门,后面巴甫洛夫的声音追上来:「别这麽急,这里前天还是敌占区,说不定有地雷或者散兵游勇呢!」
王忠只是挥挥手。
吉普车一路沿着公路前进,走了一段王忠才反应过来,问格里高利:「这就是我们当年连夜逃走的公路吧?」
「是啊,将军您居然还记得!」格里高利赞叹道,「我记得当时您因为受伤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吧?」
王忠:「作为一名将军,状态再差也要记得路啊。不过我差一点就没认出来,毕竟当时状况太差了,还是夜晚,虽然我们开着大灯前进,但-
一他的话突然停下,因为他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枝上挂满了的尸体。
「停下!」他大喊。
车子迅速减速,停在大树边上。
王忠站起来,问树下的老乡:「这大树上吊的尸体都是什麽?」
「安奸!」老乡说着咧开嘴,「审判官带着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抓出来,不管男女都吊死了。」
王忠抬头看着一树的户体,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圣诞树呢。
老乡又说:「将军您别同情他们,你们来之前,这棵树是用来处决游击队的,那些好小伙都是被这些安奸出卖,他们罪有应得!
「比如这位,审判官抓他的时候都哭成泪人了,不断的重复『我知道错了』,结果审判官说:『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要我说,死对他们太便宜了,应该先把普洛森人招呼我们小伙子的那些酷刑给这些人都来一次,然后再让他们死。」
说着老乡对着树上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
王忠:「挺好,就让他们吊着吧。不过不会引发传染病吗?」
「不会吊太久的。」老乡咧嘴笑了,「很快会有新一批送过来,到时候这些就都会火化,骨灰都洒在附近的地上。本堂神甫大人说,率领他们的元帅阁下喜欢在这种地方种花,这帮人的骨灰,会让花特别的好看。」
王忠笑了。
瓦西里在旁边说:「『此刻,罗科索夫元帅默默的下定决心,要在单调的元帅肩章上加一些更能识别的元素。』,
王忠:「你别造谣!好啦,格里高利,继续前进。』
他坐下来的同时,吉普车启动,一溜烟的走了,留下老乡在烟尘和尾气中凌乱。
普洛森帝国军在罗涅日以西的兵站,已经完全不是王忠记忆中的模样了。
当年那个用现成建筑改的「临时集散地」,已经被修成了钢筋混凝土的堡垒「他们居然修了个混凝土的车库。」王忠在建筑入口前面双手叉腰,「这玩意恐怕乌尔班来一炮都干不趴,得打三炮。」
如果乌尔班都解决不了,那只能上佩8高空扔五吨大炸弹了。
兵站的司令官小跑着迎上前:「元帅同志,你们过来怎麽不通知一下啊!」
王忠:「因为不想你们费心思搞什麽迎接,我就来看看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普洛森人把原先的建筑完全拆掉了?
兵站司令一脸尴尬:「我没有在这里战斗过,不知道原先的建筑什麽样子。
但是根据我们缴获的设计资料,这个兵站应该是全新的,所以一一估计您要找的老建筑已经全部被拆毁了。」
王忠点点头,回头对麦克记者解释道:「当年在这里,我看到普洛森人把一家平民屠杀了之后扔在粪坑里,所以我坚定了抵抗到底的决心。」
麦克记者微微挑眉:「在之前您不打算抵抗到底吗?」
确实如此,在这之前王忠作为一个穿越者,只想和遇到的美女两个人逃出生天,然后有多远跑多远。
但这里王忠显然不能这麽说,于是他微微一笑:「之前我只觉得抵抗是我的责任,但在这里,我发现抵抗是我的天命。
「在这里,我下定决心,要成为普洛森帝国最可怕的敌人。」
麦克记者:「这样啊。说实话,我个人很喜欢这一路的采访,我一步步了解了您心态的变化,了解您怎麽成长成现在的样子,但是我们的读者是俗人,他们想看更刺激的。」
王忠耸肩,再次爬上吉普车。
兵站司令有些失落:「您这就要走了吗?不指导一下工作吗?我们已经清理出了能堆放100车皮物资的空间,随时准备接收补给。」
王忠:「100车皮的空间,那现在有多少物资呢?」
「一车皮都没有,听说前方的部队已经在靠老乡们自发接济了。」
王忠看向坐后面的车的巴甫洛夫。
「铁路明天就通了,会有物资的。」巴甫洛夫说。
王忠对兵站司令说:「你听到了,明天就有物资了。格里高利,走!」
吉普车一路开进城,王忠发现很多当年千疮百孔的建筑都被修复了。
罗涅日在普洛森人进攻第一周就沦陷了,普洛森人花了很多时间在这个城市粉饰太平。
安特军早就入城了,所以城里的老乡早就习惯了路上奔驰的军车,基本没人注意到王忠的元帅星。
吉普车转过街角,王忠看见一名女性抱着可能才一岁不到的婴儿站在路边面前摆着空空的铁腕。
女性头发都被剃光了,仅剩的发茬组成了普洛森军旗的图案。
显然,她和普洛森军官恋爱了,并且生下了普洛森人的孩子。
瓦西里嘟囊道:「其实她们也挺可怜的。」
王忠:「如果她们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那些像男人一样战斗的女孩子岂不是很不值?普洛森人来的时候她们选择了安逸的道路,现在就要为选择付出代价。
「我们还是比较仁慈的,只是剃了她的头发,在其他地方,她可能和孩子一起被石头活活砸死。」
比如巴哈拉。
瓦西里抿着嘴。
吉普车又开过一个十字路口,正好经过一座电影院门口,一群喝得醉的土兵正从电影院里出来,大笑着。
王忠举起手,还没说话吉普车就停下来。
他站起来,对着土兵们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土兵们一起看向王忠,带头的上士灌了一口伏特加,笑道:「别这麽严肃,
达瓦里希,普洛森人已经跑掉了!夹着尾巴跑掉了!以后我们都不用进攻了,只要放出罗科索夫的名号,敌人就会夹着尾巴跑掉!
「来来,达瓦里希,喝一口!祝圣罗科索夫长命百岁!乌拉!」
王忠感觉这一幕好熟悉啊,好像在《战上海》还是哪一部电影里见过差不多的场景。
这时候波波夫的车子从队列后面赶上来,停在王忠的车子旁边,方面军主教跳下车,拉了拉自己的制服,板着脸走到这一群人面前:「你们像什麽话!哪个部队的?」
嬉皮笑脸的士兵们看到波波夫的教士制服,站姿一下子就变笔挺了不少,领头的上士歪歪斜斜的敬了个礼:「报告主教达瓦里希,我们是第457师二团二营一连!正在城中休整,等待丶等待补充!」
波波夫:「等待补充就是这样补充的吗?谁让你们放假的?」
「连丶连长说可以自由活动。」
', ' ')('「随军教士呢?就这麽同意了?」
「教士牺牲了,连长去找团长要去了。」上士这个时候酒差不多全醒了,「我们没有违反群众纪律,酒都是买的,老乡要白送,我们硬要付钱的。」
波波夫:「你们付钱了值得肯定,但是大白天就在街上醉的,老乡们会怎麽想?战争还没有结束呢,你们庆祝得是不是太早了?」
上士:「可是,普洛森人已经这麽不堪一击了!我们攻占罗涅日,都没有放枪!我看敌人已经一一那怎麽说来着,教士牺牲前经常说的。」
瓦西里:「强弩之末?」
「哦对,这位少校达瓦里希说得对!强弩之末!还有什麽兔子尾巴长不了!
教士还说,罗科索夫元师说了,要在明年圣诞节前结束战争!」
安特的信奉东圣教,圣诞节是一月七号,这不就是那个经典剧本「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吗?
王忠赶忙说:「我可没有这麽说过。我说的是,要打败普洛森人,还有一段艰苦卓绝的路途等着我们。」
上土:「嗨呀,你又不是罗科索夫!你说了不算一他瞪大眼晴,刚刚一直捏在左手的酒瓶吡溜一下滑了,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忠:「我说了算不算啊?」
上士啪的一下立正敬礼,结果动作太大,加上刚刚碎的酒瓶把液体和玻璃渣子洒得到处都是,他一下子滑倒在地上。
波波夫上前伸出手,把他拽起来。
「向您致敬!」上士好不容易立正,敬礼。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向王忠敬礼,脸上的酒气也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
王忠回礼:「我没有说过圣诞节前结束战争,从来没说过。虽然你们的教土牺牲了,但还是要好好查一下这种言论的来源。」
上士一脸困惑:「大家都这麽说啊,说圣诞节我们就会进入普洛森尼亚,活捉普洛森皇帝。」
波波夫一脸严肃:「看起来胜利得太快,让部队产生了轻敌思想啊。」
王忠:「交给你了,随军主教达瓦里希。」
波波夫:「你别想跑,这次恐怕也要你写小册子好好讲一讲这个问题!」
王忠:「瓦西里,交给你了。」
「啊?」瓦西里瞪大眼晴,「我来编吗?你难道不怕我编个更早的时间出来?」
王忠对瓦西里咧嘴一笑,坐下来对格里高利说:「走,去看看当年公爵的指挥部。」
被普洛森的战列舰一炮炸成废墟的教堂,现在已经完全拆毁,变成了「光荣公园」,同样完全看不出来当年的样子。
普洛森人在公园中间建了一座纪念碑,十米高的普洛森皇帝脚踩安特的双头鹰旗,高举普洛森的鹰徽。
王忠仰望普洛森皇帝,问瓦西里:「普洛森皇帝长这样吗?」
「你问我?我也没见过他啊。」
「元帅达瓦里希!」远处传来呼声。
王忠循声望去,看到驻守城市的集团军司令和本地主教一前一后的跑过来,
身后跟了呼啦啦一大票人。
「你们好,别跑那麽急!我这是带着盟军的朋友重走当年的道路呢!」
集团军司令到了王忠的吉普车跟前,气都没喘匀就敬礼:「元帅同志,我们我们正在讨论怎麽处理这个雕像呢!
本地主教也附和道:「刚刚占领城市,很多事情要处理,别的不说,城里几十万人,吃饭的问题要解决。
「普洛森人走之前故意截留了城里的粮食,很多人都饿了一周了。」
王忠:「我看商店还有酒卖。」
主教尬住了:「这—··-我们确实有命令禁止酿造蒸馏酒,但是··-在安特禁酒不太可能做到,大家宁可抓老鼠来吃肉,也要把粮食用来酿酒。
「不过,供应问题明天铁路通了就能解决,今天有附近老乡送过来的羊群,
大家都能吃上肉了。
「所以我们正在讨论,怎麽解决普洛森人留下来的『遗产』,他们除了这个『光荣公园」,还在城里建了很多夸耀自己武勋的建筑,我们准备全部推倒。」
王忠:「推倒?不不不,推倒这种做法太温柔了,无法给群众们建立深刻印象,你们要弄点大动静!」
说着王忠目光落到集团军司令身上:「你们集团军有乌尔班吗?」
「没有,我们集团军连近卫称号都没有,捞不上这种好东西。」集团军司令苦笑道,「本来大家着一股劲,打算拿下罗涅日之后,就变成近卫集团军,很多人发了毒誓,要在这里拿金星。结果普洛森人跑了,金星也好,近卫披风也罢,都没了。」
说到最后,集团军司令的语气都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了,听起来好委屈。
王忠挠挠头:「那你们有B4重炮吗?」
「没有。我们是后组建的集团军,都是122和152,没有203的管子。」
王忠:「那我调一辆B4过来,那个打得准,用那个发射混凝土破坏弹,把雕像炸平!要弄得有仪式感一点!」
「好!」集团军司令敬礼,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那个B4打完了留给我们吗?」
王忠:「可以加强给你们。
瓦西里:「要不他们举行仪式的时候,元帅你来亲自开炮如何?」
王忠想了想:「我亲自开炮?」
「两年半前,你在这里从普洛森战列舰主炮炮口下逃过一劫,今天你回来,
一炮炸平了普洛森皇帝的雕像,不觉得有种宿命感吗?」瓦西里笑道。
王忠想了想,点头:「好,我亲自开炮。现在马上把大炮调来,巴甫洛夫,
多久能调一门B4过来?」
巴甫洛夫:「本来我们就准备用B4攻坚,虽然现在用不上了,但炮兵师还停留在附近,毕竟这一阶段所有的战术和战略目标都达成了。
「我估计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王忠看了看手表:「行,那三个小时后,我亲自开炮送走这座雕像。」
瓦西里:「那现在呢?」
王忠:「现在还有一个地方要看。」
那是真正的一切的起点。
这一路上其他的东西都发生了变化,但那栋楼房还保持着王忠记忆里的样子,只是破洞全都被修复了。
住在楼房里的老乡打开门,直接愣住了,他看了眼跟在王忠身后的波波夫,
说:「我们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啊!我们不是安奸,我还给游击队开过绿灯呢!我儿子还给游击队送过信!『
王忠:「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审判官,不是来清算的。」
老乡:「我承认,当时安特军队失败得太快了,我产生了一些误判,但是罗科索夫将军第一次歼灭普洛森人的时候,我们就醒悟了啊!那之后我们一直都支持游击队的!」
王忠按住老乡的肩膀:「冷静,我们不是来一一「是房子吗?这房子确实是普洛森人修复的,然后擅自分给我们用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房子让出来!」
王忠:「我是来看当年我战斗的地方,你不用那麽慌。」
瓦西里开玩笑道:「一般这麽慌张,铁定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结果老乡噗通一下跪下了:「军官大人,我们真的只是误判了形势-
一王忠:「行了行了,来人,把他们一家送到审判官那边去,好好交代。」
司令部警卫团的警卫立刻冲上来,把「老乡」一家都架着押走了。
王忠在房间里步,在粉刷一新的墙壁上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
他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拉开盖板。
地下室已经很久没用了,盖板打开的时候,忽然流动起来的空气带起了大量的灰尘。
王忠走进地下室,看着那熟悉的采光窗。
两年多前,他就是从那里看向街道。
他看到了无数双军靴,还感叹这剧本杀还真舍得下本钱,看到履带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剧本杀店租了个农用拖拉机。
那时候,他甚至还想要柳德米拉的微信呢。
微信,多麽陌生的,又多麽熟悉的词汇!
伴随着这个词,尘封的记忆再次开启。
黑神话出了吗?有没有卖过五百万份?
流浪地球3上映了吗?拿没拿到春节档第一?
考公的朋友上岸了吗?
买不起的房价跌了吗?
父亲的老腰好一点了吗?
妈妈的牙齿还疼吗?
王忠抚摸着两年多前抚摸过的墙壁,他抬起头,有那麽一瞬间,采光窗那一边好像变成了那个繁荣丶安全丶又先进的故乡。
他看到霓虹灯,看到送外卖的无人机,看到广场上挥动画扇的大爷大妈。
他闻到了拉粉的香味,听到了煎饼果子的叫卖。
然而下一刻,一切都消失了,采光窗外是安特的军靴,还有吉普车的轮胎。
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罗科索夫元师的脸,浅浅的映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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