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庄清月,直接问道:江俞声跟你说了什么?
庄清月放下手中碗筷,手撑着脸,看向他时眼神幽怨:江俞声说,皇上打算召你回京呢。
萧凌风闻言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庄清月为何突然关心西沙和靖北军的战事了。
但是看他的表情,莫非是不希望他回皇都么?
想着想着,心里的话就问出了口。
对面那人还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但萧凌风立刻便从他的表情上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他方才已经跟庄清月分析过了,这个冬天,西沙蛮子对靖北军的威胁并不大,也就意味着他回京也没关系。
所以,庄清月不想让他回京,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怎么,是你们凉州那位先生,要设法为难我?他猜测道,还是说,我那位兄弟有些什么别的打算?
他皱眉:没听说过啊,要是我那兄弟不干好事,我的人定然要送消息来的,如今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一边猜来猜去,一边注视着庄清月的表情。
从庄清月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摸到点边了,又好像没有完全猜到,但他实在猜不出来了。
于是他决定放弃。
放下手中筷子,萧凌风伸手捉住他的手捏了两下,眨着眼睛道:本王猜不出来了,军师不如直接告诉我吧?
原本还端着的庄清月霎时间被他这毫不庄重的样子逗笑了。
故意摆出的幽怨神情被他收回,庄清月又变回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庄清月。他任由萧凌风握着他的手,眯着眼睛凑近:
王爷今岁贵庚?
萧凌风在心里算了算,如实回答:二十有五了。
刚说完,庄清月带着凉意的手指就戳上了他脸颊。萧凌风被冰了一个激灵,但没躲开。
你那皇都里的兄弟如今才二十三,后宫里都添了两回人了,你是一点不着急?
萧凌风看他两眼,立刻便将这前前后后的对话串了起来,心里的疑惑也跟着瞬间明朗了。
他回视着庄清月,眼神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意。
萧凌风装作不懂:我急什么?
他故意要逗庄清月:我又不像我那皇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我这么穷,也没什么好东西留给妻儿,恐怕就是着急也娶不上呐。
戳在他脸上的手指瞬间用上了力气,庄清月磨牙:那要是有皇位继承,你是不是就要娶个百八十个了?
见庄清月终于破功,萧凌风脸上的笑意无声蔓延开来。
他握住那人轻轻掐在他脸颊上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再抬眼看过去时,果然看见庄清月因为恼怒而有些发红的耳朵。
喉结滚动,一声轻笑从喉间溢出。
萧凌风盯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阿月,你醋了。
你故意的?庄清月使劲抽回手,黑着脸道。
嗯呢。萧凌风一点不慌,心里甚至因为庄清月的表现而万分愉悦。
那天夜里在将台上,虽然萧凌风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心里的波澜了,然而庄清月主动递来的那个亲吻,却实在是没头没脑。
以至于让他之后回想起时,总是不能很确定庄清月的心思。
毕竟,庄清月真的很爱耍着人玩儿。
但现在,看着庄清月脸上丝毫不假的羞愤和恼怒,萧凌风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因此,哪怕此刻被庄清月睁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面上也仍是一派悠然,甚至觉得气鼓鼓的庄清月简直可爱得很。
谁能知道,无双公子私下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呢?
萧凌风自问自答:我知道。
磨磨蹭蹭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招呼亲兵收走碗碟后,萧凌风向庄清月发出了邀请:出去走走?
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一到晚上,操场上便是满是热恋中的情侣,以夜跑之名行恋爱之实,让他这种真的要跑步的人很是尴尬。
唔,但如果身边的人是庄清月的话,萧凌风表示他立刻就能理解他的同学们了。
但他想多了。
庄清月无情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江师兄今天刚走,庄叔肯定舍不得,我要回去陪庄叔说说话,恐怕没有这个空闲。
他看着萧凌风,嘴角扯出一个凉飕飕的笑:还请王爷见谅。
说完,不等萧凌风出声阻拦,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去军师帐找庄易知了,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被晾在原地的萧凌风摸了摸鼻子。
就,方才好像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庄清月不理他了,萧凌风琢磨了一下,觉得既然庄清月还在气头上,自己再这么贸贸然追过去的话,那人恐怕会更生气。
于是萧凌风脚下一转,决定去大营里视察一番,关心关心靖北军士兵们的生活质量。
军师帐里。
帘帐半卷着。
帐内,阿怜端了个篮子坐在灯下缝补衣物,书案后,庄易知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来的戒尺,正督促着喜乐写大字,纸页翻动着,传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庄清月脚步一顿。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将几人的身影映在帐篷布上,一眼望去,气氛平静而又温馨。
喜乐率先听到他的动静。
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喜乐惊讶抬头,声音里一瞬间染上喜悦:公子!您来啦?
这一声惊动了屋里的另两人。
庄易知往他身后看了看,神情带着些意外:公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庄清月一时无语凝噎。
难道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能过来了么?庄清月心头忿忿,这是军师帐哎,他才是军师哎!
心里立刻做了决定:他庄清月今晚就要待在这里不走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脸上表情滴水不漏,没将心里的想法泄露分毫。
师兄刚走,我怕庄叔心里不舍,过来陪您说说话。他温声道,没什么大事,话话家常罢了。
一丝疑惑从心头闪过,与公子话家常这事儿,他确实不是很有经验。想了想,他招手将喜乐叫了过来。
喜乐最近晚间若无事,便会过来找庄易知读书习字,方才一见到庄清月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自己近来的学习成果,期盼得到公子的两句夸奖,因此,庄易知一抬头,他便拎着自己刚写好的字乐颠颠儿地过来了。
接过喜乐递来的习字,庄清月十分认真地一一看了下来。
先是夸了喜乐字写得端正,又考校他知不知道写的字儿是什么意思,一问一答其乐融融。很快,时间便过去了许久。
庄易知喝着茶,目光频频看向帐外。
已经到夜里休息的时间了,怎么该来的那个人还没来?这么想着,视线便从帐外挪到了庄清月脸上。
庄清月敏感抬头:庄叔,怎么了?
抱着篮子打瞌睡的阿怜猛然惊醒,一旁的喜乐闻言也立刻停下了自己叭叭叭背书的嘴,跟着去看庄易知,眼神里还带着一点茫然。
庄易知轻咳一声,试探着问:公子可有困意了?
呃庄清月,不曾。
说完,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旁打哈欠的阿怜。庄清月脸上尴尬一瞬,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问了回去:庄叔可是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