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八月底,但秋老虎仍旧余威不减。临近晌饭时分,突然从银雀南街上传来一阵呼喝骚动,街上人们奔走相告,江家杂货铺那个小娘子又跟人打起来了!
这小娘子是从北边逃避战乱来到平京城的,在这银雀南街上才安家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这前后三街四巷的,都给她打遍了吧?!
“……哎呀,出人命了!”
“啥,哪个?……江家小娘子?”
“可不,跟谁打不行,偏偏跟西街的潘婆子撕打到一块儿,那潘婆子最是悍不怕死、滚刀子的肉,她个小娘子哪里比得上那婆子心黑手狠呐……”
“听你这话,怎地,还不舍的了?”这位嘴里说着酸话,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那小娘子的模样儿……乖乖,可惜了儿啦!
…………
头疼、头晕、恶心、嗓子干的冒火,这是宋玥一觉醒来的感觉。
她就是连着国考、答辩太累了,狠狠睡了一觉而已,咋还这么难受了?难道是一放松下来,就病了?
“恁个天杀的潘婆子,把俺家媳妇儿打杀了,就是杀了俺这老的小的一家子哇,恁甭走,给俺偿命来……”
“阿娘……呜呜呜……”
“哇……啊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玥脑袋突突地疼,眩晕恶心,难受的不行,就听着身边嘈杂哭闹吵嚷成一团。她心里道,这回病的不轻,连幻听都出来了。
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压着恶心、忍着头晕,努力撑开眼皮儿,想着下床喝口水,找点儿药吃上,结果,一睁眼就发现不对,她躺在大街上不说,身边还围了好些人,还都穿着奇形怪状的古装,男女老少都留着头发,还有俩老婆子撕扯在一起,还有,还有,趴在自己身上嚎啕大哭的俩孩子是咋回事?
艾玛,这是啥病啊,不但幻听,连幻视、幻觉、幻象都出来啦!
她嘎巴一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邪退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邪退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邪退散!’
连着默念三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趴在她肚子的上的俩孩子还在,两撕扯在一起的老婆子——噢,好疼,不是幻觉……特么的,谁踩她?恁娘啊,还踩?踩肚子,还踩胸……当她是死人啊……啊?……
被连着踩了几脚,剧烈地疼痛之后,宋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是幻听,眼前的一切也不是幻觉。
恁娘啊,她这是穿越了啊!
先不管这个!恁娘,那个踩她的呢?穿酱红裙子的……
宋玥顾不得呼呼作疼的脑袋,两只手捂着肚子弓成虾米状,就势一滚,把趴在她身上的两个孩子抖落掉了,然后,精准无比地一个鱼跃,扑过去一把搂住了那个努力要挣脱的穿着酱红裙子的婆子的腿。
“啊……诈尸啦!”不知谁喊了一句,及时地提醒了脑子嗡嗡作响的宋玥。
她死死搂住那婆子的脚腕子,嘶声道:“你为啥踩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娘吔,饶了俺吧……俺不是故意要你的命啊……饶了俺吧……”酱红裙子的潘婆子吓得三魂飞了俩,死命地挣也挣不开,只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砰砰砰磕着头讨起饶来。
要命?宋玥脑袋疼得直抽抽,思维也有些不清楚起来,好像就是这个婆子推倒了‘宋月娘’,磕破了头,才让她穿到了这里!
她努力撑着一口气,恨声道:“嘶……俺好端端有儿有女,丈夫不过是失散,并未亡故,恁却上门来撺掇俺再嫁……恁还有何话说?”
宋玥紧紧搂着婆子的腿,嘴里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注意是什么。
她是想惩治伤到她的凶手不差,但这话是怎么回事?这诡异的口音……还什么有儿有女、丈夫失散?还再嫁?
“都是俺地不是,俺错了啊,是俺猪油蒙了心,狗屎糊了眼啊……”潘婆子连声认错,丝毫不敢打马虎眼,只求着一个脱身。
这江家小娘子是她亲手推倒,摔在了拴马桩上,脑袋磕了个大窟窿,呼呼冒血死了的,要不然,她也不待这么害怕的!
经过这么一番对话,围观的人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早有人跑到了街上寻来了衙役,赶过来恰好听到潘婆子这一番认罪,于是二话不说,抖着手里的锁链上得前来,哗啦啦就将潘婆子锁了。
“你个老虔婆,天天保媒拉掮、喝酒耍钱的也就罢了,实不该撺掇有夫之妇再嫁他人,更不该诱拐不成,害人性命……走,衙门里说话去!”
“哎,哎,都是婆子的错,都是婆子的错……”潘婆子看这位差官简直如救苦救难的菩萨,只要能把她从诈了女尸手里救出去,去衙门也行啊!
潘婆子认罪,那差役一扯链子,竟顺顺当当地把潘婆子扯拽了起来。
众人心里一揪,齐齐瞩目到地上的尸首上,却见小娘子又扑在了地上,面朝下没了声息,只脑袋上仍旧冒着血,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刚果然是江小娘子死不瞑目,前来索命,要不然咋衙役一来,她就松了手呐?
那衙役见多了伤亡,也不将这血呼啦的‘尸首’放在心上,只扬声道:“谁是亡者家人?”
旁边有人指着伏在地上哀哀哭着的周婆子和一双小儿女道:“这妇人从北边逃过来,刚在街上安家不足半载,家里就这婆子和一双小儿了。”言下之意,江家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没有顶门立户的人了。
阗柏广恰好经过此处,倒是把江小娘子死不瞑目,含冤诈尸揪住凶手前前后后看了个大概。他是练武之人,听觉视力远比常人敏锐,在那小妇人‘诈尸’之前,就已经发现她尚有呼吸,心里还只道是联合老小设套讹钱,却没想到,那潘婆子自认了罪行,还真是罪有应得。
此时,见那小妇人重新扑在地上,气息微弱,又无人替她老少出头,于是,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阗信立刻会意就要上前。
却不妨,从街头蹬蹬蹬跑来几个人,为首一个中年黑瘦健壮汉子,大步冲将到人群之中,低头看了地上的林小娘子一眼,立刻闭了眼转开了头。
吸了口气,张大锤才稳住情绪,弯腰扶起地上的周婆子,跟着他一起跑过来的两个半大小子也挤上前来,一人一个把哀哀哭泣的秋喜、安哥扶起来。
张大锤扶着周婆子站稳,低低地安抚两句,然后转身看向锁着潘婆子的衙役,道:“俺是这江家的老乡,一道逃难过来的,她家只有老小,俺自当替她料理了这后事。”
阗信的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见此情景又缩了回去,回头看向自家少东家。
阗柏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来,转身,捋了捋手中的马鞭,道:“看着些……给她叫个郎中来。”
阗信微怔之下,随即应下,心里道:少东家对着小娘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玥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两夜之后了。
头上流的血多,其实伤口并不大,被发现尚有气息,前街普惠堂的徐郎中恰好来了,给她上药包扎了,昏睡两天一夜之后,再醒来,竟连伤口都不咋疼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宋玥自然明白自己是穿越了。原主和她同音不同字,因习俗被称为宋月娘。十四岁老家遭了灾,跟着家人一路逃荒到了边关宣府。边关军户多,女人少,看她年纪合适,生的也好,被周婆子看中了买下,给自家儿子江寒做媳妇儿。
十四岁到江家,十五岁及笄圆房,十六岁生了大女儿秋喜,十九岁生了儿子小安哥,如今她也不过堪堪二十二岁。
因为北戎犯边,前头传来消息队伍打了败仗,人心惶惶,四散逃命。宋月娘也拖儿带女还有婆婆,一道逃了出来。
这宋月娘命运坎坷,磋磨的脾气暴躁、性子冲动,还心性凉薄、眼皮子也浅。和江寒成亲七年,江寒却有一大半时间在卫所当值,夫妻俩聚少离多,也没什么感情。
江寒在卫所是百户,佩六品银牌,辖百二十人。因江家父祖辈曾出过四品千户,家境还算殷实,却终究是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家境一日不如一日。
宋月娘想着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婆婆周氏却不想让她个小妇人抛头露面,加之周婆子性子慢,看不惯宋月娘的火爆脾气,婆媳俩自然也少不了矛盾,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
家中不和睦,江寒就更是不爱回家,常驻卫所,渐渐就有风声传到宋月娘耳朵里,说江寒留恋风尘的,也有说江寒爱上个小寡妇的,杂杂乱乱不一而足,宋月娘脾气火爆、耐不住事儿,自然就和江寒闹,江寒也不辩驳,转身回了卫所,再不回家。
北戎犯边,战争爆发,宋月娘因着恨上了江寒,逃命逃的毫无顾忌,带了家中细软,一路南下,到了平京城安顿下来,并终于随了心愿,开起了杂货铺子。即便有消息说击退了北戎,宣府安稳下来,周婆子要回家,宋月娘也只当听不见。周婆子念叨的狠了,宋月娘就干脆一句‘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几乎把周婆子气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宋月娘不知所踪,身体里换了宋玥这个芯子,她整理脑袋里的信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但是她想得头昏恶心,也没想起来,只得暂时作罢。
躺了两天,身上着实不舒服,正想着起身洗漱洗漱整理整理,就听得门外周婆子的声音:“喜儿,去看看恁娘醒了没……”
喜儿,宋月娘,宋月娘、喜儿……偶买糕的,她突然想起来了,她之前看过一本,书中的作死女配就叫喜儿,大名江秋喜;喜儿有娘,被称作宋氏、宋婆子,喜儿有爹,不叫杨白劳,叫江寒。记忆一旦被翻出来,就渐渐清晰了,她清楚地记得,江寒跟喜儿娘宋婆子叫过一声‘月娘’!
她穿到了一本里。而且,竟然,穿成了作死女配江秋喜的亲娘宋婆子、宋氏、宋月娘!
越想越确定,宋玥的手脚也越冰冷,身体越僵硬,她好想再一头撞死去!
江秋喜可是书中最招人恨的作死女配,嫌贫爱富、眼皮子浅、还阴狠恶毒,先是嫌弃男主落难,后男主考中举人眼看要出息了,她又在老娘的唆使下,勾引男主,甚至不惜爬床、下药,下作的不行。后来,男主娶了女主,江秋喜又伙同亲娘,陷害女主、下黑手害得女主差点儿滑胎,最终还终于得逞,爬了男主的床,成了平妻……记得当时宋玥看书,可没少留言骂女配,骂女配的狠毒老娘宋婆子,当时是怎么痛快怎么骂,甚至在宋婆子终于作死的时候,她还兴奋地买了烟花庆贺,花了她一周生活费!
如今,她竟然穿到了喜儿老娘宋婆子身上……想想她们娘俩儿的花样作死路,宋玥就觉得生无可恋,就想去死!啊啊啊……
“阿娘,恁醒了?!”一道稚嫩的女童音响起,秋喜欢喜跑进屋,扑在炕沿上看着自己亲娘,看清她睁着眼睛后,连忙压低了声音道,“阿娘,恁可醒了,再不醒,阿奶都要把铺子里的东西都送人了,对了,阿奶还做主,收了潘婆子十两银子,衙门就放了潘婆子回家……”
宋玥听着这稚嫩的童音,讲究着这些事儿,心里升起一股违和感。
秋喜这会儿才多大,五岁还是六岁,总之不到七岁呐,居然像长舌妇一样,说长道短、说是道非……照这个劲儿长大了,难怪会长成那种恶毒作死女配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娘……”软软糯糯的童音从炕下传上来,小安哥双手攀着炕沿,努力往上踮着脚看着炕上的亲娘,“阿娘,你的头还疼吗?”
哎哟,这软软萌萌的小声音哦,宋玥的心都要化了!
小安哥的一声关切,突然给了宋玥信心和勇气:既然穿越了,事实证明过了,死了昏了也回不去,那么她就得想办法在这里活下去。
长大的喜儿确实可恶、讨厌,但如今的喜儿还只有六七岁,及时改造还来得及。关键是,还有可爱的小安哥,即便在书中,有那样恶毒的老娘、黑心的姐姐,也没有长歪的小安哥,最终却被老娘姐姐连累的,远走边关,并战死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
茫茫荒原,冷月凄风,小安哥身受重伤,躺在一片砂砾上,看着一弯冷月,渐渐流干血液死去……
哎哟哟,一想那个场景,宋玥的心就抽抽地疼!不行,为了小安哥,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安哥,秋喜……”改造的第一步从名字开始。喜儿那个名字着实不吉利,以后就叫小丫头秋喜啦。
宋玥酝酿了半天情绪,正想说几句暖和话,和两个娃儿增加增加感情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大嗓门——
“宋月娘呐?不是没死嘛?没死就出来……恁明明答应了,把小子卖给俺家的,定钱都收了,想着诈死一场就作罢了啊,哪里有那等便宜事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玥刚刚把秋喜和小安哥搂在怀里,就听得这么一嗓子,她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俩娃儿都瑟缩了一下,让她的心跟着一揪。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宋月娘那个女人拉出来狂扁一顿啊,直接把她的脑袋砸开看看,里边装的都是狗屎吧!啊?
之前被她忽略了的这段记忆,被人一提醒,就浮现了出来,宋月娘那女人还真是打算卖掉小安哥,原因竟是因为带着男孩子不好改嫁……我勒个去,刚穿过来时,满脑子都是对潘婆子的愤恨,她还亲口骂过潘婆子挑唆她再嫁……如今一挖掘,哪里是潘婆子故意挑唆啊,明明是宋月娘有意改嫁,就想把影响她再找人家的小安哥给卖掉!
宋月娘……那个没心没肺女人,简直不佩被人叫一声‘娘’!更不佩小安哥的关心濡幕……
宋玥微微用力,抱住怀里的一双儿女,拍了拍小安哥的脊背,柔声道:“秋喜安哥都不怕哈,你们这么好,娘心疼还来不及,不会不要你们的……乖,秋喜和安哥在这里等着,看娘把那讨厌的女人撵走……”
继承自宋月娘的愧疚,深深刺激了宋玥,让她满怀斗志,安抚好俩孩子就从炕上跳下来,穿了鞋往外走,却听到秋喜弱弱的道:“阿娘,那是街口猪肉胡家的婆娘,人家说她杀猪只用一刀……”
宋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体。
宋月娘,你个被屎糊了脑子的女人,看你做的好事,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一家杀猪的……杀猪只用一刀的婆娘,那杀人大概也……
宋玥吞了下口水,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着回头看过来,就见安哥靠在秋喜怀里,两个孩子睁着两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眼巴巴看着她呢!
这俩孩子的眼神……并不是对母亲的全心依赖,反而是瑟缩、恐惧、戒备之中,带着些许微弱的希望!
这眼神……孩子们幼小的心灵,经受了怎样的疏忽、冷淡、甚至伤害,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月娘……宋玥暗暗磨牙,心底的愤怒却无处疏泄。
屋外的女人还在大喊大叫:“宋月娘,没死恁就滚出来,今儿俺就来要个交待……”
宋月娘转身往外走,脑子里细细地搜索了一遍,确定‘宋月娘’没有拿卖孩子的定钱,心中略定,大步径直走出屋门,抬眼正对上抱着膀子站在院子里的矮胖妇人,深吸一口气,微微抬了下颌,开口:“胡娘子这是看我家老弱妇孺好欺负吗,竟然欺上门来?”
“哈,恁终于敢出来了,恁正好说说,收了俺的定钱,是准备赖账不成?”胡娘子一见宋玥出来,立刻仿佛像打了一针鸡血,抖擞着精神质问起来。
宋玥并不急着和她辩白,默默地听她说完,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胡娘子口口声声说我要卖孩子,还拿了你的定钱,可事涉买卖银钱,就不能只凭红口白牙,凭空这么说说就算了的。”
胡娘子没想到向来只会撒疯使泼、胡搅蛮缠的宋月娘,突然如此冷静地说理,一时颇有些意外,略略一怔,才厉声辩驳道:“俺才不是凭空说说,俺当然有凭证!”
“胡娘子既然有凭据,那就拿出来给四邻八舍地看看!”宋玥继承了宋月娘的记忆,她搜遍了脑袋的每个角落,也没有签什么凭证的记忆,更没有收取胡娘子的定钱,所以,笃定胡娘子拿不出证据。
即便拿出什么东西,没有‘宋月娘’的签名画押,她也不会承认。
胡娘子却毫不示弱,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瞪着宋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恁不是要凭据,俺就让你看看,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有恁宋月娘的画押……”
宋玥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心下暗暗告诫自己,宋月娘的记忆里没有签字画押的记忆,胡娘子拿出来的东西指定不是真的。
努力平复着心情,宋玥嘴角勾起一丝丝冷笑,施施然走上去,好近距离地看清楚胡娘子手中的所谓画押……这一看,就见胡娘子手中果然是一份契书,宋氏月娘自愿卖儿,收取定钱若干云云,最后边有立凭人江宋氏的字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通篇的字迹工整却并无风骨,措辞也干巴巴的,一副置身事外的口气,想来也是请人写的契书。
最关键的是,后边江宋氏三个字,和通篇的字迹毫无二致,都是写契书的人一笔而成。再看胡娘子手指指的所谓画押,竟然是宋月娘名字下边一个不规整的‘o’!
看到这个歪七扭八的o,宋玥脸色一僵,然后,叉着腰放声大笑:一个圈能代表什么?这也算画押?
胡娘子的脸色难看起来,瞪着宋月娘道:“恁笑啥呢,有啥好笑地?”
宋玥终于笑够了,抬起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道:“胡娘子,我可不记得和恁签过这种东西……恁别急,我只问恁一句,恁是亲眼看着我宋月娘画押的?”
胡娘子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不确定,却很快重新坚定下来,咬牙道:“俺没亲眼看着,但潘婆子拿了俺的银子,又拿了这契子给俺,俺都找人看过了,确是写着恁宋月娘的名字,还能有错?”
“没文化果然可悲!”宋月娘嘀咕了一声,那胡娘子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却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正要再开口吵嚷,却被宋玥抬手止住,脸色轻松,淡淡笑道:“这契子上写的是江宋氏三个字不错,却不是我写的,其他人写这三个字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能拿代表我签了字画了押呀!胡娘子就不想想,那潘婆子拿了银子又给了你这张契子,难道不会是她找人写了这么张东西,糊弄你的?”
胡娘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却仍旧固执地指着契书后边的o,道:“潘婆子说你不识字,这个才是你画的!”
宋月娘哂然一笑,走过去几步,从院墙边的柴堆里取了一根树枝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在脚下的泥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宋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起身,丢掉树枝,拍着手上的灰尘,宋玥看着胡娘子道:“胡娘子请看好了,我虽没上过学,但跟着我家安哥他爹学过几个字,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好一个潘婆子,竟敢诓骗俺……”胡娘子脸色阴沉着,咬牙说完这句话,捏着那张契子,转身就走。
“且慢!”宋玥却出声喊住就要冲出去的胡娘子,整了整身上皱褶的衣裙,随手拿了门后的一根门闩,握在手里掂了掂,迎着满脸狐疑的胡娘子,道,“我同你一起去!”
她倒是要去看看,那害了宋月娘性命、害她穿到这鬼地方来的潘婆子,是不是三头六臂、七窍玲珑心肝,竟搅得几家人不得安宁。
当然了,她更要借着潘婆子来洗白,洗白宋月娘的无情无义、没脑子、眼皮子浅薄……
既然要扭转秋喜作死女配的人设,她就要从宋月娘下手,只有她宋月娘站得正立得直了,才能身传言教,把秋喜已经被教偏了的观念、性格扭回来。
她这里志气满满,正要出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周婆子突然开口:“月娘,你的伤……”
宋玥闻声看过去,才注意到之前苦苦阻拦着胡娘子的周婆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正满眼但心地看着她,想拦下她,又有些胆怯……宋玥心里忍不住苦笑,宋月娘曾经如何蛮横剽悍不讲道理啊,在这个普遍婆婆拿捏磋磨媳妇儿的世界,周婆子还能被她吓的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也着实不简单了!
宋玥抬手抹了下额头,将无形的一滴汗甩掉,尽量保持着一脸的淡漠,道:“无妨。”
言毕,抬脚跟着胡娘子出了大门,没再多看周婆子一眼。
这样对待一位慈善的老人,在宋玥的认知中是非常无礼的举动。但顶了宋月娘这个无知泼妇的身份,就不能一下子变化太多。她还不想被人当成妖邪拉了去,油炸、焚烧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周婆子也提醒了宋玥,世人最是墙头草,总爱莫名其妙地同情弱势群体。她和胡娘子都是年轻力壮,又是出了名的母大虫、泼剌货,这么气势汹汹地冲到潘婆子家,那潘婆子跳出来撒泼还好,万一装死,那就是妥妥地老弱伤残,指定能勾地人心生同情,舆论也倒向她一边儿。
心思一转,宋玥有了主意。她将手中的门闩往地上一撑当拐杖,另一只手捂着裹地粽子一般的头,脚步不停,却明显放缓了,看起来有些颇有些气短虚弱的模样。
东街唐家食铺子的唐娘子性格爽快,与宋月娘还算有几分面子情儿,刚刚好跟在宋月娘身后,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上前来搀扶一把,关切道:“江小娘子,你这身子可还撑得住,若是撑不住也别要强了,还是回去歇息休养吧,你这刚刚从鬼门关上转回来的人呢,可不敢大意了去,到底身子要紧呐!”
宋玥一派气短声弱的亚子,微微喘息着道:“唐嫂子,俺,俺忍不下这口气,俺一定要去当面问问潘婆子,挑唆俺再嫁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偷摸卖了俺儿……她,她也是当娘地人,也有自己儿女,怎么生了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竟要谋夺俺的孩儿……”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眼中滴泪心中淌血,不但唐娘子听得心生同情,身边跟着的人,特别是有儿女的妇人们,也都跟着唏嘘叹息,有几个眼窝儿浅的,甚至被宋玥这番话说的红了眼眶,抹起了眼泪儿。
于是,本来看宋月娘不咋顺眼的众人,不知不觉中就对她有了些许改观。
又有两个妇人上前来,和唐娘子分左右扶了宋玥,一个接了她手里的门闩。还有几个跟在后边声援,都说一起上门,帮她问问那潘婆子,讨个说法去!
潘家就在西街住着,从江家出来,不过经一个路口,再经过三四个门户,门前生着一株斜出槐树的,就是了。
胡娘子和江家小娘子可是南街出了名的两只大虫,一起来寻潘婆子晦气,闻声赶来者众。呼啦啦一片,黑压压一群,声势汹汹。早有和潘家交好的跑了来报信儿,那潘婆子虽说赔了十两银子给江家,得以从衙门里逃出一条命来,但进去一趟,怎么可能囫囵个儿出来,因为枷示一日,潘婆子的脖颈子和双手被枷的破皮露肉,青紫红肿,疼得躺在炕上直哼哼呢。
猛地听到人说胡娘子和江小娘子一并来了,潘婆子惊得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想爬起来逃之夭夭,那想略略一动,就疼得差点儿厥过去,只能就势扯过一条破棉絮来捂在头上……打定主意,不管谁来,她就装死到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边,潘婆子刚刚蒙了头,外边胡娘子和宋玥已经前后脚地到了。
站在潘家的天井里,看着漆皮斑驳的门窗、屋顶的一丛丛蓑草,还有安静的好像没人的房子,宋玥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做了铺垫。
潘婆子是贪杯耍钱、坑蒙拐骗,确实不算啥好人,但眼下的情景,潘婆子刚刚从衙门里放回来,身上说不定会带着伤,年龄又比胡娘子和她都大不少……世人向来都是墙头草,最爱同情势弱一方。
如今的情形下,潘婆子又老又伤,相对气势汹汹的胡娘子和她两个,可不正是弱势群体嘛!
呵,她偏偏要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不能让心狠手黑的潘婆子得逞。
前头胡娘子已经粗着嗓门儿喊上了:“潘家的老虔婆,竟敢诓骗与俺,快快滚出来给俺说个明白!”
宋玥捂着额头差点儿跪了,这胡娘子还真是个大棒槌,是不是就会这一句?咋到了哪家都是这一句呢?这不是上赶着给对方送同情分嘛!
胡娘子连着喊了好几声,却不见潘婆子露面,胡娘子又往门口走了几步,双手叉腰,粗着喉咙大吼:“好恁个老虔婆,缩在窝里装什么龟儿,恁再不出来,小心俺进去捣烂恁的王八窝!”
胡娘子高声喝骂了几句,潘婆子的儿媳妇王氏从屋里蹭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王氏虽说是潘家媳妇,但却潘家其他人不同,性子软脸皮儿薄,见人说话,不等开口自己先能涨红了脸的……这样一个人,偏偏嫁到婆婆泼剌丈夫惫懒的潘家,惹得无数人为之不平叹息。
一见出来的是王氏,宋玥就暗叫一声不好。她和胡娘子本就容易被人看成是强势一方,再对上柔弱无辜的王氏,怕是人心都要偏到对方去了。
王氏满脸难堪羞愧,却不得不强撑着一片干笑来应对:“胡娘子,俺婆婆从衙门回来伤得厉害,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呢,恁有啥话,就跟俺说,等俺婆婆伤好了,俺转告她……”
“呸!她个潘婆子拿假契子诓骗俺,诈了俺的银钱,这会儿装什么可怜儿……听听,听听,伤的不能动弹,她不能动弹也是活该得的,俺的银子被她诓了去,也不能因为她不能动弹就作罢了。你个老实人别在这里充大头面儿,赶紧让那老虔婆出来,给俺个交待!”胡娘子这嘴皮子是利,但宋玥偷眼打量围观的众人,却发现众人出了看热闹的兴奋,还有些眼里脸上已经露出些许不忍来。
她身后一个妇人就小声嘀咕:“潘家这媳妇却是个老实人。”
立刻就有两三个附和的。
“这个媳妇子太不容易了,在老潘家就是个活活的受气头,见天儿干活还挨打挨骂的……唉!”
这是替王氏抱起不平了。
宋玥跟在胡娘子身后的人群里,听着舆论有些不对,就开口道:“那这老潘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平日里打骂媳妇儿,不把这媳妇子不当人待承,这会儿给推出顶屎盆子!”
唐娘子立刻道:“谁说不是,这潘家老小的太不是东西!这潘婆子心太黑,先头差点儿逼得江小娘子丢了性命,如今还想着把人家儿子给卖了,江家娘几个可就守着这么一根独苗儿过日子,亏她潘婆子也忍心……”
“她这就是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又是逃难来此,举目无亲啊……呜呜呜……”宋玥突然就哭出声来。却因为头上有伤,身体太弱,一声哭诉没能说完,就捂着头,软瘫下去。
唐娘子连忙将她扶住,高声道:“小娘子,小娘子,看看这个吧,差点儿被潘婆子打杀了,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转回来……唉!江小娘子,身子要紧啊!”
旁边有个妇人也跟着道:“这天底下当娘的都一样,儿女都是亲娘的命呐,不着那丧了良心的人家,哪里会舍得卖儿卖女,这潘婆子作假契书,哄着胡娘子要卖了江家小安哥,后又挑唆人家江小娘子再嫁……这心思也着实阴狠歹毒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玥一副虚弱模样歪在唐娘子肩上,闻言扯了衣袖掩着脸,又弱弱地哀哭起来:“潘婶子,俺敬她年长,真心拿她当个长辈看待,哪里想到得到人心竟然能这般狠毒哇……她包藏祸心,逼迫俺再嫁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卖了俺的骨肉,俺的小安哥才不到两岁哇,天天赖在俺怀里喊娘……潘婶子,恁的心难道不是娘生肉长的嘛?咋地能这么狠呐,这是要把俺们妇人孩儿都卖了给恁换酒钱呐……”
她这么一哭诉,众人的观感自然又是一转,江家本就是逃难来的,据说家里的男人在边关抵御北戎作战,生死不知,只有老弱妇孺逃到这平京城里,凄凉孤苦地度日月,却被潘家这黑心婆娘所趁,竟然要把人家小娘子和孩子都卖了去!潘婆子太不是东西啦!潘婆子忒地心黑手毒!……
胡娘子被她这么一哭,也好像开了窍,也跟着道:“俺自己个儿不能生养了,这才想着抱养个儿子养老送终,要不是没办法,谁会想着买个孩儿来养着啊,潘婆子,恁与俺娘家爹娘还曾是邻居住着,想当年,俺老娘可没少接济恁吧,你千不该万不该,趁火打劫,竟编造了契子来诓骗俺,骗了俺的银钱,还害得俺差点儿误会了江家小娘子……潘家老虔婆,恁今日不必装那王八乌龟,缩着脖子不见人就想混过去,俺今日既然来,就一定要讨个说法去……”
宋玥听胡娘子前半截还有理有据、有情有义,但后半截又成了毫无新意地喧嚷、吵闹,没有半点儿威胁力。
她捂着头,依靠着唐娘子,声气虚弱道:“胡家嫂子莫在这里费唾沫了,既然潘婆子行此欺诈诓骗之事,又有契子作证,咱们还是去衙门要个说法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出声道:“那契子上的字俺见过,是街口徐半仙写的。”
宋玥颤巍巍朝那出声之人福了福,扬声道:“这下好了,连证人也有了,胡家嫂子,咱寻了那徐半仙一道,去衙门里讨个说法去……”
说这一句话,她都要停了两三次,明显地伤势严重、气虚声弱,加上这副身体本来生的不差,改了往日的剽悍、泼剌作态,竟颇有些病弱娇娇之态,别说男人们了,就是妇人婆子们看了,也难免生出两分不忍来。
唐娘子的兄弟就在衙门里当差,对衙门里的事儿知道的自然多些,听了宋月娘这番话,就小声建议道:“这么点子事儿,倒不值当去衙门,咱们有银雀街有赵胥吏,最是公道不过的,请他来分说分说,主持个公道。”
宋玥虽然继承了宋月娘的记忆,但宋月娘来到平京城安家不久,也就认识些街坊邻里,但没有官司纠纷,自然不认识赵胥吏这种人,也没有印象。宋玥听了,心道大概和现代的街道办差不多的存在吧。
她这边和唐娘子小声合计,那边胡娘子的行动力却很强,打发了人去前街请了徐半仙来。
去寻徐半仙的人,一路上又把消息散播开去,结果,徐半仙请了来,潘婆子的独养儿子潘顺儿也跟着回来了,没到家就看着乌泱泱的人堵塞了街巷,院墙上、树上、连前边邻舍的屋顶上都蹲了人,上百双眼睛盯着他家里看热闹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潘顺儿心下忍不住抱怨起自家老娘来,做事不长心,前几天刚差点儿出了人命闹到衙门里去溜达一圈,连赔钱带衙门里打点花费了十好几两银子,今儿又闹出事体来,简直是越老越糊涂了。
等潘顺儿好不容易挤进家门,就看见人群前头,自家婆娘正可怜巴巴地哀求胡娘子,胡娘子一张油光光的脸抬得老高,一脸的不肯妥协,高声叫嚷着让潘婆子出来,一道去衙门说理去。
“……俺这有证物有证人的,走到哪里都不怕,潘家老虔婆赶紧地出来,随俺去衙门里分说分说,恁作假契子,哄骗俺的银钱,害得俺差点儿错怪了人家江家小娘子……哎哟,恁潘老婆子没良心,欺压算计人一家子老小妇孺,俺可跟恁不一样,好好的人儿,俺心里看着还不落忍的,却差点儿中了潘老婆子的算计,成了上门逼迫人家的恶人……”
心气儿顺了,得了理,胡娘子这嘴皮子也利落多了,巴拉巴拉一长篇儿,都不带打磕巴的。
潘顺儿挤在人群中,并没急着往前头来,看了一会儿形势,知道今儿这事儿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但是,老娘刚刚从衙门里转了一圈回来,被枷示一天,身上带了伤,只剩下半条命了,若是再被送进衙门,指不定得上板子用刑,老娘一条命说不得就要交待在里边儿。
他正合计着,就听前头几个妇人低声议论:“这事儿,还是请赵胥吏来更合适……”
赵胥吏姓赵名敞,人人称他一声赵胥吏,其实已经卸了胥吏之职,由儿子赵庭煦顶了,在平京府衙门里做文书。因赵庭煦有举人功名,得了府尹范大人的赏识,将赵庭煦擢拔成了九品主薄,从吏提为官,所以,人提起赵胥吏,还是指老胥吏赵敞,他儿子赵庭煦则被人敬称一声赵主薄或者赵书记了。
听到有人提到赵胥吏,潘顺儿的眼皮子跳了跳,耳边仿佛回响起赵敞的警告声:“……若有再犯,必将严惩不贷!”
想起自家老娘被枷示一日后,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样子,潘顺儿猛地打了个寒战。
牛二是胡家肉铺的伙计,九岁上死了爹,刚满了十二岁,老娘又嫁了人,撇下他一个在街上打混,被卖肉的胡大收拢了,在肉铺子里打打下手,挣碗饭吃,时日久了,也把自己看做了胡家的一口人。
胡娘子出来,自然要跟个人,胡大要看着铺子分不开身,牛二就自告奋勇跟了出来。从江家跟到潘家,见自家大娘子所向披靡,并无危险,牛二也就懒得出头,只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潘家这回还想脱身?难!”他们家大娘子那可是有名的母大虫,落在她口中,不死怎么也得脱一层皮肉。
牛二正得意洋洋地宣扬自家大娘子的威武霸气了,目光一转看到潘顺儿勾着头弓着背,正想从人群中挤出去开溜,登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潘顺儿!”
牛二这么一喊,周围的人也立刻注意到了想开溜的潘顺儿,立刻就有好几个有意无意地一挪脚,把潘顺儿的退路给堵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俺说潘顺儿,恁个大老爷们儿,眼瞅着家里出了事,却让个婆娘苦苦支撑,也太怂了吧!”牛二得意洋洋地睨着潘顺儿数落,旁边立刻响起好几个看热闹起哄、附和的声音。
牛二气势更足,上前一步,伸手勾了潘顺儿的脖颈子,貌似勾肩搭背,却是将潘顺儿控制住。
牛二别看憨,人生的却是牛高马大,夹着又瘦又小的潘顺儿,简直像拧着一只小鸡子,潘顺儿被死死控制住,连动一下都难,不得不飞快地转动心思,寻思着脱身之计。
“那啥,各位叔伯爷们儿误会了、误会了,俺就是想去寻个人来主持场面,把事情做个了解……哈哈,老娘年纪大了犯糊涂,总得把事儿料理过去不是!摊上这样糊涂的老娘,俺也没办法,不管怎样,那也是生养俺的老娘……”说着,潘顺儿很顺溜儿地就把错误责任都推到潘婆子身上,装出一副无奈、无辜的模样来。
牛二平常里看着憨,却也有心思灵光的时候。
此时,听潘顺儿这么说,就顺势道:“找个主持的人,俺看找赵胥吏就不错,他年纪、身份都够,大家伙儿觉得怎样?”众人大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自然是纷纷叫好。
潘顺儿被牛二辖制着,根本由不得他反对,就被牛二和好几个人裹挟着,出了潘家一路往赵家去了。
赵敞干了三十多年的胥吏,在衙门里混熟的,本身颇有威望,儿子又升为一府主薄,自然人望更重,众街坊邻里,加上事主潘顺儿一起过来相请,赵敞自觉面子很足,也就答应跟着过来走一遭。
赵胥吏一到场,又有潘顺儿跟着,潘家娘子自然松了口气,退到了后边。胡娘子也就平常泼辣些,但对上赵胥吏官方自然就怯了,也不大声吵嚷了,收敛情绪,只言全由赵胥吏做主。
潘顺儿是被辖制了,不得不去请了赵胥吏。但赵胥吏并不知情,只当潘顺儿明理知事儿,还尊敬他,心里难免就高看潘顺儿一眼,却把聚众闹事的胡娘子并江家小娘子嫌弃上了。
不过,他知道此事潘家理亏,也不能太失于偏颇,只打定主意两边抹平,让潘婆子把诓胡娘子的银钱吐出来,再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完了。
于是,在潘顺儿搬来的椅子上落了座,看着潘顺夫妻和胡娘子开口:“你们既然要我来主持,那我就说一说前因后果,若无异议,彼此邻里作伴多年,还是以和为贵的好。此事起因乃是胡家娘子想寻一小子养在膝下,潘婆荐了林家小哥……此事,错就错在潘婆不该在未打点妥当之下,就先立了契书、拿了定钱,如今,事情说开,让潘顺儿替他老娘给胡娘子赔个不是,并把潘婆拿的定钱如数退回,胡家娘子,你对如此处置可有异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敞一脸公理正义地,却完全把宋月娘和江家忽略掉,视而不见。在他的口中,这件纠纷就成了只有胡、潘两家,不关江家、宋月娘什么事儿了。
胡娘子闹腾一场,也没想过将潘婆子送官,要的也不过是赔情、退银子罢了,对赵胥吏这一番评判自然没什么异议。即便心里多少还有些不高兴,但赵胥吏既然说了,胡娘子也要给他这个面子,于是答应道:“就听赵胥吏铺排。”
“既如此……”赵胥吏得了胡娘子首肯,正要来个‘结案陈词’,却听人群中,一声不大,但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
“且慢!”宋玥一只手仍旧扶着唐娘子,却挺直了胸膛,目光湛湛地看着赵胥吏,言语清晰道:“此事,我还有异议。”
赵胥吏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看着那边人群闪开,露出来的素衣女子,一身半旧衣裙,头缠裹布,面色苍白,容貌清丽,大概因伤势未愈,微微蹙着眉,隐有羸弱之态,却偏偏腰背挺直,目光清亮,在场那么多妇人婆子,竟无一人能有她的气度,巍巍之凛然。
“你是……”赵敞隐约猜到了此妇人身份,只不过还是开口询问。
“我是江家宋月娘,也是潘婆子企图拐卖小儿的母亲。”宋玥话音朗朗,口齿清晰,一句话就交待了自己在此事中的身份、关系。
搁现代,买卖人口的双方可都是犯法的;即便在这里,买人不犯法,拐卖人口也犯法,被拐的就是苦主,赵胥吏只问买卖双方,却不理会苦主,看似公允正义的背后,难道不是欺负江家老弱妇孺、无依无凭?!
赵敞盯着宋月娘眯了眯眼睛,面色不变道:“此事虽涉你家小儿,但并未付诸实施,与你家小儿也无甚伤害……既然你出面,那就让潘家也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
宋玥却并不满意这个轻飘飘的判定,神色冷凝道:“赵胥吏想的是邻里和睦,街坊安宁……”
说到这里,赵敞忍不住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听宋玥继续道:“我虽只是个妇道人家,想得却和赵胥吏一样,只想着街坊邻里和和气气、互相帮衬扶持地,才好过日子。但是,我敬潘婆是年长之人,潘婆却先是引诱逼迫我一个有家有室的妇人,抛却老小另嫁他人,因我不从,潘婆子就痛下狠手,差点儿将我打杀了去。只这般还不够,她竟然暗戳戳算计我家小儿郎,想将我家小儿郎拐卖谋利……三街五巷不大,但如我之妇人并非只我一个,如我家小儿的幼儿也不止一个,潘婆子这等黑心下作之人,能对我和我家小儿郎谋算下手,谁知道她没有谋算别家妇人孩童?有这等下作腌臜黑心之人居于此地,让我三街五巷街坊邻里,如何和睦安宁过日月呢?”
宋玥这番话有理有据,有事实讲道理,让围观的众人越听越觉得浑身冰凉、心中森然。
“这话有道理啊,有这潘婆子在,说不定谁家孩子被她算计着拐卖了……”
“江家的男人只是走散,可还没死呢,潘婆子就撺掇着人家嫁人。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来?撺掇着小媳妇再嫁怕都是轻的,听说她还专门替人拉纤扯皮条的,这老少爷们儿的头上,不知道多少人头上都是绿的呢……”
“这种人,就该把她撵出三街五巷去!”
“直接撵出南城去!”
“…………”
众人议论纷纷着,赵敞脸上的平静也几乎维持不住,阴沉着,咳了咳,看也不看神情紧张的潘顺儿,淡淡道:“此前是我不知江宋氏在场,故而未提及江家,既然江宋氏在,那就再让潘顺儿替潘婆向江家郑重赔礼致歉,并赔银五两,以示补偿。”
在场的有心之人立刻想到那买卖小儿的契子上,约定的卖身银恰好是五两。
赵敞不理会众人的小声议论,说完之后,只盯着宋月娘,等着她表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玥先是向赵敞福了一福,致了谢,才道:“……潘婆此人心思诡异莫测,我等有她为邻实在恻恻不能安眠,只希望赵胥吏替我等做主,让潘家立誓保证,之后再不为祸街坊,若有违犯,立即驱离。”
“恁娘宋氏小贱妇,恁也不要死王八咬人不撒口……哎哟……欺人太甚……”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喝骂之声。
潘婆子装了半天死,听着宋月娘一个条件又一个条件,赔情赔钱已经够潘婆子肉疼了,宋家小唱妇居然还想着给她们老潘家上枷,还‘若有再犯,立即驱离’——
恁娘啊,老娘不替人保媒拉掮、不替人买丫头卖孩子,哪里来钱买酒买菜、寻乐子耍钱啊!
潘顺儿脸色一黑,心里暗骂老娘沉不住气,嘴上却也只能出声帮衬,高声叫屈道:“我家老娘替胡家嫂子寻小子,也只是热心帮衬相邻,不过是事情没办妥当,这才生了这场误会,江家小娘子一口咬着我老娘拐卖人口,就着实有些过了,竟然还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要驱离我潘家!我潘家自曾祖一辈就在这南街安家,至今已六代百五十年,在场的大都是上百年几十年的老邻居街坊,何时容得你个外来之人,借租之户逞强欺人了?”
围观众人的脸色又变,再看向宋月娘的目光,有一部分不再赞成,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被潘顺煽动起了些许敌意。
宋玥心中冷哼,垂下眼,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语言,再抬眼,仍旧是一脸平静、目光清润,道:“潘家大郎不肯认错悔过,居然还强词夺理,分说什么老街坊新邻居,巧言诡辩、惑乱人心,难道,潘家大郎认同潘婆拐卖人家小儿郎?认同潘婆挑唆有妇之夫抛家弃儿,淫奔另嫁?还是,认同潘婆坑骗欺诈、讹人银钱?”
一连串的质问,只问的潘顺儿脸色惨白,死瞪着一双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质问的每一句,都是一桩罪,一桩桩一件件,钉死了潘婆的狡诈贪财、心黑害人的本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街里街坊也一个个被镇住了,江家小娘子不疾不徐、不喊不闹地一句句问出来,真真像是拷问到每个人的内心里去,他们仿佛一下子看清了,潘家婆子是多么心狠手黑,潘家大郎竟然还想着糊弄大家伙儿,帮着他们一家人说话啊!还真是根歪树不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潘大郎看着没啥言语,其实更不是好东西啊!
若说在场中还有人比较镇静的话,那就只有前头坐着主持公道的赵敞和人群中的阗柏广了,除了他们两个,连站在阗柏广身后的阗信,都觉得内心震动。
赵敞毕竟是经多见广,这个场面还不够他变色的,看眼前情形,也知道潘家是真被江家小娘子镇住了,这才施施然开口:“既如此,我就替街坊乡邻们说句话,潘家大郎以后看着你老娘些,别再生事……若有再犯,就如江家小娘子所言。”
潘顺儿耷拉着脑袋,心里埋怨老娘糊涂,当然也把宋月娘给恨上了。今日就让这小娘子得意一回,以后日子长着,一家子孤儿寡妇、无凭无靠的,还怕治不了她!
宋玥觑着赵敞一副公平正义的嘴脸,其实,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自己倒想着四面光、处处落好,心中冷笑,却也暗暗把潘婆子和潘顺儿一家防备上了。
接下来,有赵敞主持,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潘顺儿不得不向胡娘子和宋玥赔了不是认了错,又把胡娘子的二两定钱、江小娘子的五两赔偿银,当场交割了。
宋玥心虚气短,站在那里都让人搀扶着,自然没办法上前拿钱,还是唐娘子替她上去,从赵胥吏手中拿回了五两银子来。江小娘子又遥遥地向赵敞福了一福,郑重道了谢,这才由唐娘子和另外几个妇人扶持着回了家。
一场热闹散场,余韵却水中波澜,口口相传,从南街的三街五巷一直扩散开去,不过三天,就几乎扩散到全城去,连住在西城的秋喜大姑江锦娘都知道了。
不过,等故事传到江锦娘耳朵里,早已经演变成了传说。
传说中,城南卖肉的胡大娘是街头一霸、母大虫,后来了一个卖杂货的江小娘,却是个地道的河东狮,这两人谁也不服谁,先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江小娘悍勇无匹,把个屠户大娘撕了个稀巴烂,遂将屠户大娘收归麾下,一并冲入潘家,将潘家那个专替人扯皮条的潘婆子打翻在地,连正值壮年的潘家大郎都只能哭着跪地求饶唱征服……
江锦娘听得咬牙:那泼妇自打进了门儿,就撒泼耍赖、闹腾不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半点儿脸皮不要了,亏得当初没有他们在自家住下……
暗骂几句,江锦娘也就把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她家林大官前儿又收了个丫头,她的眼睛要盯着屋里屋外一群小妖精呢,哪里有心思管那宋泼妇的破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传说中几乎可以生啖人肉的江家小娘子,被唐娘子和几个妇人送回家,就昏昏然躺下了。
周婆子守着俩孩子,提心吊胆地好不容易见着媳妇儿回来,送了几位街坊离开,快步转回来,来看媳妇儿的情况。
结果,一进屋就见刚才还神昏色倦的人,此时已经神清目明,倚着炕头坐了起来,正捧着一只茶盏喝水呢。
周婆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疑惑道:“月娘,恁觉得如何,咱再去前街请那徐郎中来,给恁瞧瞧吧!”
宋玥看着这老实巴交的妇人,想起曾经原主的吵闹折腾,暗暗叹了口气,道:“不用了,只是有些疲倦乏力,心虚气短的,那啥,大概就是伤势未愈的缘故,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就好了。”
周婆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张张嘴还想劝,宋玥却笑着道:“我饿了。”
周婆子一听连忙道:“饿了?俺这就去做饭,这就去……恁可有什么想吃的?”
宋玥不知这时候有什么吃食菜色,也不敢乱说,只说随意什么都好,周婆子没讨到注意,有些拿捏不定地,蹙着眉头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宋玥和秋喜、小安哥,秋喜站在炕下,小安哥则窝在炕上,贴在她身边儿,小手偷偷摸摸拽了她的衣角。
连幼儿园算上,宋玥读了二十多年书,谈过两回无疾而终的恋爱,却没结婚更没生过孩子,哪里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啊。一下子穿成孩儿她娘,而且直面一对小儿女,她是真有些手足无措。
她捧了茶杯,垂着眼慢吞吞把水喝了,刚抬头,秋喜就爬上炕来接空茶杯,仰着一张笑脸,语气巴结:“阿娘,俺再给恁倒一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露出这么一副表情,忒怪异!
宋玥顿了一下,才摇摇头:“我不喝了,谢谢秋喜。”
“……”秋喜愣了一下子,然后咧嘴笑道:“阿娘还跟俺客气……嘻嘻嘻……”
秋喜小丫头笑的止不住,宋玥却觉得心里微微发涩,这小丫头看着对她这个阿娘多有巴结,其实却并不亲近。
再看旁边一直安安静静拽着她衣角的小安哥,对她亲近一些,却也一脸怯怯的表情,似乎母子天性想亲近,又有些打怵、畏惧……
宋玥在心里暗骂,原主究竟对两个孩子做了些什么,才让两个孩子变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