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
你以为我会现在带你去铜中村?想多了,是要快些回陇西,我总担心陇西出事江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这就怕了?
裴向云原本听见那僵尸传闻时是害怕的,但方才江懿说很可能是蛊虫作祟后他又没那么怕了。
他摇摇头,将桌上的瓷碗瓷碟收进食盒:夜色深了,我不打扰江大人休息。你好好睡一觉吧,脸色有些差。
江懿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将一桌东西收拾好,在他转身时忽地喊住他:等一下
裴向云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便听那人轻声道:不必再特意给我做饭了,你和我口味不是不一样吗?
裴向云私下的小动作被人揭穿,顿时面上发烫:你尝出来了?
两辈子。
江懿嗤笑一声,眸中满是唏嘘:有些东西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作者有话说:
狗子:师父忘不了师父一定爱我QVQ;
他老师:意思是我很记仇;
狗子:QAQ
第112章
第二日两人很早动身,却仍未来得及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陇西。
渝州城外皆是平坦大路,左右两边生着乱石杂草,在一片暮色中被风吹过,如同暗处觊觎行人的魑魅魍魉,掩去了数不清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们策马在丛生的蒿草中前行了半晌,远远望见了暮色四合中的几点烛灯昏黄的光,幽幽悬在半空中,宛若话本子中所写的地府冥火。
看来还是躲不过江懿轻叹一声,今晚怕是要在这儿住一宿了。
裴向云有些踟蹰道:不能继续赶路吗?若提提速的话,应当能在三更前赶到陇西吧?
江懿勒住缰绳,闻言瞥了他一眼:上辈子你又不是没在陇西待过,不知道晚上赶路很危险吗?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沙尘还是野兽,都能要了你的命。
他说完后双眸意味深长地微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
我没怕!
裴向云骤然提高了声音,像是急着和谁证明什么似的,立刻提了速跑到江懿身前。
江懿慢条斯理,无不嘲讽道:怕了就直说,又不丢人,眼下你打道回府还来得及,也不知先前是谁说要保护我。
裴向云耳根发热,闭口不言。
其实他并非害怕,而是心中隐隐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己跟眼前那影影绰绰于昏沉之中的村落有某种感应,吵嚷着要他千万不要随便靠近。
这又是为什么?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从未来过,甚至从未听过「铜中村」的名字,又为何会如此排斥这个村子?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两人已经到了铜中村的入口。
这个村子或许因为一直被乌斯人侵扰,房屋看上去都歪七扭八的。靠着院子的角落里能看见装好的包袱,应当准备随时逃走的。
而眼下除了每户人家窗纸后亮着的朦胧灯光以外,整个村子中没有任何生机。
江懿翻身下马,慢慢向村落中走去,忽地听身后人似乎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他回头看向裴向云,从刚开始你就不对劲。
裴向云揉着额角,缓缓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铜中村的地界后,那折磨他两辈子的疼痛再次找上门来,无端激起一腔难以遏制的烦躁,让他无法控制地想要将所有看不顺眼的物事撕碎。
就在他陷入这种暴戾情绪的怪圈时,江懿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他耳边,将他骤然从那浮沉的血海中拽了出来。
裴向云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煞白:我
他试探着吐出一个字,思索半晌后到底还是没说完。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让老师心烦,他还是不要再添乱了。
旁边一扇看上去十分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铁链声响起:你们是何人?
江懿温声对那老妪道:婆婆,我们是路过的商旅,眼看着夜色渐深却找不到地方歇息,可否在此处借住一晚?
那老妪一双浑浊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了片刻,忽地阴恻恻地笑了:当真是路过的商旅?
江懿轻轻点了点头,借着她背后那盏灯和这门缝将屋中的陈设扫了一圈,继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那老妪皱着一张脸,颤着手将挂在门上的铁链解开了。
屋中陈旧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江懿下意识地以袖袍掩住了口鼻。裴向云将两匹马在院子中拴好,罕见沉默着回到了江懿身边。
屋中仅一张桌子,一个灶台,三把椅子。桌上满是油渍与污垢,看上去好像许久未曾清理过了。
老妪从灶台上一口破烂的铁锅中盛了碗稀汤寡水的粥,颤颤巍巍地要端到桌子上,可还没走几步路便踉跄着要摔倒。江懿连忙搀住她的手腕,这才不至于让她的头磕在了桌上。
那老妪面上却浮起一丝僵硬的笑,动作迟缓地将瓷碗端端正正地摆好。
江懿刚要松开她的手腕,却忽地察觉到掌下所碰触的皮肤好像有些许异常。
就像是被什么划出一道伤口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着谢过老妪的稀粥。那老妪一双眼球滞涩地转了转,用沙哑的声音道:村长说要好生招待城里来的贵客。
她说完动作又僵直地停顿了片刻,而后转过身向屋后走去。
江懿用木勺随意搅拌了下那碗稀汤寡水的粥,却在一片煮烂的米中发现了几枚黑点,与米粒差不多大小,夹杂在一片白中格外显眼。
裴向云坐在他身边,轻声道:这是什么?
江懿摇了摇头,将木勺放了回去: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吃。
裴向云垂眸看向木桌上的裂纹,犹豫道:我们要不还是走吧,这地方实在是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向江懿描述自己眼下的感觉。
微凉的指腹忽地抚上他的脸颊,他受了惊似的猛地抬眼,却见那人眼中似有探究之意:方才你就看着不对劲,脸色也有些发青,怎么了?
江懿鲜少看见裴向云如此六神无主的样子。
往日这狼崽子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德行,现在却风声鹤唳,坐立难安,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裴向云的身子有些僵硬地停在原处,似乎是舍不得两人来之不易的亲密,可下一刻那人便将手收了回去。
这地方确实不一般江懿淡淡道,但不得不来,我也没有办法,你后悔了吗?
原本裴向云说会为自己赴汤蹈火时,江懿还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而此刻才不得不正视起眼前的处境来。
这铜中村处处都透着古怪。既然会将外人迎进来,那幕后之人定然有极大的把握将他们留下。
只是他挑错了人。
江懿面上掠过一丝冰冷。
两国交战不可避免,但他却十分厌恶将战火烧在平民百姓身上。
这间简陋的房屋总共就两个房间,方才老妪进了一间,另一间大抵就是留给他们的。
房中没有床,仅用稻草在地上打了个地铺,隐约还能在稻草的缝隙中看见下面棕灰色的地面。
江懿靠坐在那稻草搭成的地铺边,对裴向云扬了扬下巴:你睡吧
裴向云却和他推脱起来:不,我
少废话
江懿面上难掩疲惫的神色,懒得与他争论这些没用的东西:让你睡你就睡。
裴向云听出他眼下情绪似乎不是很好,便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和衣在那片枯草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