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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贞忙道:“莺儿,莫再说这种话,若是让大太太听了去,责罚你事小,恐怕还会连累沈先生。”
沈兰在侯府已两个多月,若萧莺还这般口不择言,大太太定然会觉得是沈兰教导不力。
可萧莺还是想不透,她看向沈兰,“沈先生便从来没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吗?”
沈兰听着萧贞与萧莺的对话,亦凝眸思索,“想过,但我又觉得,天地阴阳自有其规律,男女各司其职,天下才能太平。”
“如此,女子岂不是太委屈了?为何是委屈女子,不是委屈男子呢?”萧莺依旧问。
沈兰说不明白。
她甚至觉得萧莺说的有道理。
未等沈兰说话,萧贞已驳了她,“难道让女子治理天下出阵杀敌,男子在家相妻教女?”
“这又有何不可?”萧莺自不怕征战沙场。
“若是战场之上,女子来了葵水怎么办?”
萧莺被问住了。
萧贞笑了,又问,“若女子当政,怀孕了怎么办?难道十个月不理政事?”
萧莺叹息起来,“为何天地造物要让女子怀孕呢?”
“若是让男子怀孕,你我也皆为深闺之中的男子罢了。天尊地卑,男尊女卑,女尊男卑,都要有一方委屈。天地造物如此,我们只当顺从才是。”这些年来,萧贞第一次觉得自己说服了萧莺。
但萧莺却并非如战败方一般颓然,只是神色迷茫,“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
萧莺不明白,沈兰也不明白,年岁最小的萧怜更不明白,只有萧贞好似大彻大悟了一般。
萧贞越发坚定自己是对的。
果然如萧贞所说,大太太私下请了梅姨娘的爹娘来到侯府,与他们说了一番利害。
“梅姨娘如今已是瑞儿的人了,便是出了侯府,又如何去寻别的人家?如今在侯府也不算辱没了她,这是一千两银子和西城一座宅子的地契,算作侯府给你们梅家的补偿,日后你们可以定居在上京,晚些我让人再备一份礼单给你们送去,让瑞儿正式纳梅姨娘为良妾,若是日后想念女儿,你们也可到侯府来与她见面。”
大太太的话让梅母梅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梅母做了决定,“我想见一见绫娘。”
“可以。”
大太太派人把梅姨娘叫了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厢房单独见面。除非梅姨娘是个傻子,否则她确信她不会走,毕竟她已经是萧瑞的人,还有哪里是比侯府更好的归宿?
见面后,梅母也把大太太的话与梅姨娘又复述了一遍。
梅姨娘沉默了少顷,抬眸与梅母对视,“娘,你想让我留下?”
“绫娘,娘知道你心悦许漟,可你到底已非完璧之身,许漟他能不在意吗?你不知道离开侯府之后要面对什么,你受不了的。”梅母说着,眼泪已忍不住落了下来。
梅姨娘心里不禁绞痛起来,她做梦都想逃离侯府这个魔窟再见爹娘一面,没想到爹娘竟想让她留在此处。
“娘,贞洁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吗?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可以死,能在死前再见你们一面,我已经无憾了。”
梅姨娘说完,毫无犹豫地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绫娘!”梅母忙冲上去将她抱住,不禁放声哭了起来,“娘怎会让你死啊!你不愿留在这里,娘便带你回家,你莫要吓娘,莫要做傻事啊。”
“娘!”梅姨娘哭着扑到了梅母的怀中,哭声中诉不尽的委屈。
梅父亦不由暗暗抹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没想到侯府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梅姨娘竟还是不肯留下。
她心底不禁对萧瑞与梅姨娘二人都越发厌烦,萧瑞根本不是她的儿子,若不是此事闹大会影响到萧珏的前程,她哪里想管这等麻烦事?
晚间,她将萧瑞叫到了老太太的福慧堂,决定把此事做一个了断。
“梅姨娘的事不能再拖了,为了压住你这事儿,你父亲和我都打通了不少关系,生怕哪天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为了你自己、你父亲的前程,你必须要把梅姨娘送回梅家,把这事儿处理干净。”大太太当着老太太的面,对萧瑞直接施令。
老太太亦道:“瑞儿,天底下的女子那么多,比梅姨娘漂亮可人儿的多的是,别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大好前途都不要了。”
萧瑞低着头,没有应声,天色朦胧,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第10章 重生
玉淇院中的金桂开得正好,金风玉露映枝头,满院飘香。
丫鬟小桃捧了一方金玉小盒掀帘进了屋来,萧贞此刻正在练字,她将小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莲花状的玉墨放到砚上,又把砚上那块快要用完的收了,道:“姑娘,奴婢刚才在库司听人议论起梅姨娘的事。”
萧贞停了笔,秀眸望向她,“议论什么?”
“听说老太太和大太太已跟梅姨娘的家里谈过,可梅姨娘死活不愿留下。”
萧贞听言叹了口气,“哎,她也是个傻的,出了侯府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就是呀,奴婢也想不明白,听他们说,大太太给了梅家一座宅子外加一千两银子,大大小小的礼物,都快能比得上大奶奶过门时下的聘礼了,这梅姨娘却还不知足。要是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小桃神色颇有艳羡。
萧贞道:“梅姨娘不是为了银子,她若是为银子,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逃跑?我想她是没能过了心里的那个坎儿。”
“她心气倒是蛮高的,可咱们大爷也是少年将军,做大爷的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萧贞垂下眸子,又是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小桃不禁道:“姑娘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于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啊,奴婢觉得姑娘还是去跟大爷说一说,让他快些把这件事解决了,免得耽误姑娘的终身大事。”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怎可插手此事?”
“别人不可插手,可姑娘不同,姑娘与大爷一母同胞,一荣俱荣,大爷若是前途光明,姑娘在上京的身价也定会水涨船高,姑娘要多为大爷想才是。”
提及此,萧贞的脸色微微泛白,眸中流露出些许痛色,“说什么一母同胞,这些年他对我与莺儿怜儿从未有过不同,甚至我在他心中也比不上莺儿和怜儿,我以前也觉得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可如今……小桃,人终究只能自个儿成全自个儿,靠不得别人。”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每次想到此,她都觉得孤苦无助形单影只。
“大哥的事,父亲和大太太会处理好的,以后不必再提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桃看自家姑娘这般模样,知晓自己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无奈地退下了。
小桃离开后,萧贞打开了手边梨花书桌左边的一个抽屉,里面垫了层桃粉色的软垫,软垫上是一枚缀着青色流苏络子的玉佩,玉佩上镂着精美的鹤形图案,一看便是男子之物。
萧贞将那玉佩拿出,在掌心里细细摩挲,眸中满是缱绻情意。
她自小便逆来顺受,哪怕受尽委屈也从无怨言,如今她已什么都不求,唯有一个心愿。
但愿老天能够保佑她。
夜色漠漠,翠玉轩的院门被推了开,伴着酒气,萧瑞踹开了梅姨娘的房门。
丫鬟婆子们都已睡了,没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梅姨娘刚擦了药正要躺下,被闯入的萧瑞吓了一跳,手中的金疮药从床上滚了下去,咕噜噜滚到萧瑞的脚边。
萧瑞弯腰将药瓶捡起,看到那上面红底黑字的三个字,恻恻地笑了声。
他走到床边,看着梅姨娘强装镇定的小脸,却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眸底的恐惧与惊慌。
“疼吗?”他的语气竟显得十分正常,好似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
梅姨娘没说话,暗暗握紧了拳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