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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公着实草莽气,这麽重要的招降都能半途而废?
“老将军,请吃茶。”
一道温柔女声突然响起。
严三娘擡头一瞧,是方才在内帐哄她侄儿的高挑女人。
相豫章突然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女人便从内帐走出来,落落大方招呼衆人,仿佛这是她的分内之事,主公不在,自己便担起军中所有政务,而营帐里的亲卫们似乎也早已习惯她的理政,对她的尊敬不亚于相豫章。
严三娘心里忽而有些异样。
——相蕴和果然没有骗她,在豫公这里,女人的确与男人一样处理军政,最起码,现在是一样的。
“老将军莫怪。”
察觉到严三娘的异样,宋梨笑了笑,擡手给严守忠续上新茶,“豫公虽宽厚稳妥,但在夫人与女郎之事上容易失分寸,他突然离开,并非轻视老将军,而是两年未见夫人,心里着实想念,这才高兴得没了轻重,八百里加急去寻夫人。”
说到这,宋梨声音微微一顿,眼睛看着严守忠,“老将军与老夫人伉俪情深,想来能理解豫公之心。”
“豫公乃性情中人,我怎会怪他?”
严守忠轻捋胡须,面上无半点自己被冷落的不虞。
相豫章越看重妻女,他越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在相豫章这里,女人不是菟丝花,而是能与男人一同并肩作战的人。
如他让盛军望风而降的妻子,如他以五千新兵守下方城的女儿。
她们从不是男人身后的女人,而是男人坚实的堡垒,锋利的长矛。
严守忠道一声豫公,宋梨长舒一口气。
——老将军投降之事,稳了。
宋梨心中微喜,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波澜不惊招呼着严守忠一家人。
“老将军吃完这盏茶,我再替豫公向老将军赔个不是。”
宋梨笑吟吟道,“梁王与豫公结亲之事乃是无稽之谈,梁王几次三番害豫公性命,豫公怎会与他结亲?”
“放出消息,是为了让老将军分心,豫公与梁王之间,实无结亲之举。”
严三娘瞪大了眼。
名扬天下的相豫章竟是一个混不吝?
为了让她父亲分兵,不惜以女儿婚事为诱饵?
严守忠摇头轻笑,“两军交战,各凭本事,将军无需道歉。”
“那,梁王那里?”
宋梨眸光轻闪。
严守忠人如其名,是位颇为忠心的将军,哪怕一时降了大哥,也做不出调头攻击旧主大盛的事情来。
所以他们一早便议定,若老将军来降,便让他攻打梁王,夺取几座城池来,为方城打下一片缓沖之地,省得自家的大后方完全暴露在梁王的兵锋之下,以后远征中原之地都要提心吊胆。
严守忠闻琴声知雅意,“将军若不疑,老夫可替豫公取梁王平周石临两座城池。”
“此二城乃扼守西南与西北的咽喉之地,上可攻西北,下可伐西南,对方城威胁极大。豫公若想后方安稳,平周与石临便不能被梁王所控。”
宋梨大喜,“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将军切莫立刻决定,还是与豫公商议之后再做决策。”
严守忠看了一眼对他毫无防备之意的宋梨。
——毕竟自己是降将,哪有降将初降便委以重用的?
宋梨悠悠一笑,“老将军放心,此事我做得了主。”
严守忠心里忽而有些异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宋梨拱手向严守忠道,“平周石临两城,便拜托老将军了。”
严守忠眼皮狠狠一跳。
他戎马半生,竟还是第一次被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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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和,咱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相豫章疾驰到谷城,在城楼下把自己的衣物整了又整,紧张急促得像是去见心上姑娘的少年郎。
相蕴和被他逗笑了,“阿父,这句话你一路上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嗐,这不是高兴嘛?”
整完衣物,相豫章又扶了扶发冠,郑重其事问相蕴和,“阿和,为父现在如何?可还好看?”
相蕴和抿唇一笑,“好看,阿父特别好看。”
“好看就行。”
被相蕴和夸好看,相豫章这才往城里走,“你不知道,你阿娘这人与旁人不一样,生平最爱好皮囊,我若难看了,她肯定不给我好脸色。”
相蕴和忍俊不禁,“不会的。”
“会,可太会了。”
相豫章痛心疾首,“你阿娘是什麽人我能不知道?”
“当初我约你阿娘去听小曲儿,她能看着台上的小生入了迷,连我与他说话都忘了听。”
想起姜贞被美色所迷的往事,相豫章越发在意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惜战后的谷城萧条得很,偌大街道上没有几家敢开门的店铺,否则他定要买上几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去见姜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