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主子的一番行为让他迷惑不已。
本以为他是看上了裴家那个小姐,依主子的身份,什么女人得不到?
只要主子亮明身份,那个姓裴的小官还不得眼巴巴的把女儿送上来?
没错,他早已经摸清楚了裴曹两家的身份,裴通虽是个官身,但一个区区六品的芝麻小官,别说主子了,连他都不看在眼里!
可主子并没有对裴家做什么,甚至连去结识攀谈的兴致都没有,更别提接近那个裴家小姐了。
可若说他没兴趣,又拿人家小姐的耳坠做什么?
这段时间他们还一直远远跟在后面,虽说大军也是走这条道,可也多亏他们远远跟在后头,才震慑了那些宵小,保了裴家一路平安。
可又看主子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分明不像是专程护送。
葛俊又猜测主子对那小姐也未必重视,说不定只是看她好看才多看几眼,走在后面,纯属巧合?
如今他们过了这道山,大军就要转南,眼见他们和裴家就不同路了,主子也没见做什么。
葛俊确定了,主子之前应该只是一时兴起。
哪知他刚这样想完,下一秒就打了脸。
就见男人一挥手,两个黑甲军士立刻上前。
男人淡声道,跟着他们,保他们一路平安,不必现身,暗中保护即可!
两军士领命,策马朝着裴家车队的方向奔去。
葛俊张大了嘴巴,只惊的眼珠子差点没瞪下来,合着主子这一路,还真是暗中护送啊?
男人没看侍从那蠢样,一夹马肚,转身就朝着大军方向策马而去,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葛俊急了,瞬时喊,主子,等等我赶紧追在后头。
天色愈来愈阴沉,雨势连绵不绝。
眼看短时间内雨不可能停了,裴家车队没办法,只能再次赶路。
天色就要黑了,他们再不快点,怕是晚上都出不去山里。
况且雨越下越大,这边地势低洼,裴通怕引起两边山体滑坡,只能赶着大家继续走。
下雨中山路本就难行,再加上这么长一串车队,路上泥泞不堪,马蹄一步一打滑,车轱辘又陷进了泥里,他们虽是赶路,走的跟龟行也差不多。
这样到了傍晚,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出山是不可能了,夜里走山路更加危险。
裴通不得已,只能尽量找了一处高处,把马车用绳索都捆在粗壮的树上,让大家就地驻扎休息。
雨不停,没法生火,大家只能缩在车里,就着凉水吞些干粮。
杏儿这边还好些,车上带了个小泥炉,勉强烧了口热汤,她灌了一壶,又拎着自己之前买的糕点,去给父母车上送去。
胡娘子正在和裴通商量,等进了尧县,不若找个地方休息几天吧,这样连日赶路,大人尚且好说,可元宝还小,我就怕他吃不消
裴安已经缩在母亲怀中睡了,这段时日他跟着颠簸受苦,小小的人着实没少受罪,白嫩的脸颊也瘦了一圈。
裴通也心疼的厉害,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多休息几日。
他本也是担心安全才这么急着赶,但这连日下来都太太平平的,甚至连那些百姓闻之色变的流匪都没见过,就想着肯定是那小伙计夸大其词,心头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杏儿打着伞拎着热汤糕点过来,虽短短几步路,却也淋湿了裙角,沾湿了绣鞋。
胡娘子忙让她上来,道,还下着雨呢,你过来做什么?别淋着了。
杏儿收了伞笑道,我想着你们这边就别生炉了,免得车里一股烟气,元宝睡了?要不把他叫醒喝些热汤吃点东西再睡?
第249章 惊变
胡娘子拍着怀里的儿子道,让他睡吧,这孩子早就累的厉害了,等会儿他醒了我再给他做。
杏儿点点头,和母亲一起吃了热汤糕饼,才下去回了自己车里。
天色已经全黑了,每辆车前都挂起灯笼,唯独头前的几辆马车,燃着明亮的牛油火把,车里传来阵阵呼喝的喝酒划拳声。
裴通看着隐在夜色里的群山,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过来嘱咐守夜的人手再多增加一倍。
这样的群山峻岭里,他怕就算没有流匪,也生怕半夜召来野兽。
护送裴家的镖头姓王,领着十多个精壮汉子。
闻言根本不在意,咧嘴笑道,主家放心,这条道我之前也走过几次,这山里的野兽早就让人吃光了,况且就算没吃光,就算来头大虫,我这把大刀也不是吃素的!
镖头已经半醉了,况且他们常年在外,这样露宿野外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因此根本不在意。
任外面雨声泊泊,车里汉子们喝酒划拳,热闹的不行。
裴通劝说了几句没人听,也有些无奈,他一介文人,自然没办法指挥这些粗汉子,最后还被灌了两杯酒,才踉跄离去。
杏儿的马车里,喜鹊已经把被褥铺好了。
山中寒凉,被褥也有些潮湿,也只能合衣而卧。
正要睡下,曹文远却冒雨来了,从窗口给她递了一个小巧的银丝双耳小手炉。
外面套着布套,杏儿接在手中,立时觉得手心暖烘烘的。
她有些感动,口中却道,就这个东西还值得巴巴送过来?我这边也有!
曹文远露齿一笑,晕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格外清朗俊逸,笑道,这是我爹从西域那边淘来的小玩意儿,里面燃一块炭火,至少能保证两个时辰不熄,还没有烟呛味,你晚上冷时就把这个放进被子里。
他这么细心体贴,杏儿一颗心又甜又软,忍不住也低声叮嘱他,你快回去吧,天气这么冷
嗯
曹文远依依不舍的看过来,两人隔着窗户相望。
这两日忙着赶路,两人见面太少,不说曹文远,杏儿也有些舍不得。
两人目光交缠,曹文远正搜肠刮肚想着与她多说几句话,远方黑漆漆的雨幕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高亢的呜咽声。
杏儿的脸色瞬间变了,若是她没有听错,这像是狼叫?
喜鹊也从车里探出头来,惊讶的道,有狼?
他们不敢说话了,都凝神细去,果然远处又隐隐传来几声兽吼。
曹文远怕杏儿害怕,忍不住安慰,别担心,山里有野兽是正常的,咱们这边靠近大路,按理说不会过来,再说咱们这么多人呢!
杏儿点点头。
这一下,他们也没心思说话了,曹文远叮嘱她早点睡,就返回了曹家那边。
杏儿和衣躺下,把手炉塞到被子里,果然暖墩墩的。
她早就累极了,又想着有野兽也不可能过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惊变却总是在人猝不及防时降临了。
半夜,杏儿睡的正沉,冷不丁就听到耳边一声凄厉撕裂的马鸣声。
接着车子像是遭遇了地震,猛然剧烈震动了起来,杏儿的头砰的一声就撞在了车壁上,直撞的她两眼发花。
剧痛将她唤醒,她一睁眼,就听见咣当咣当,自家马车就像安了弹簧,不停的弹跳撞击。
喜鹊和知书都被滚到了车板上,喜鹊惊讶的喊,这是怎么了?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她扑过来扶杏儿。
而此时,夜色就像煮沸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周围都是惊喊声,哭闹声,呼喝声喜鹊好不容易把杏儿扶稳,秀红已经撩开了车帘,蓦地惊叫一声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杏儿正被撞的七荤八素,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抬眼下意识往外一瞧,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外面燃着灯笼,尽管车厢剧烈震动,还是能够看清周围。
就见自家马匹跟疯了一样跳跃挣扎,而在它前面,一道瘦长的细影死死咬住它的腿!
那道细影毛皮油亮,似狗非狗,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绿莹莹的光,不是狼又是什么!
那狼已经叼住了马的腿,马吃痛拼命挣扎,又挣不开车辕,这才带着车厢咣咣的震动。
再一看周围,都是这样的情形,旷野里无数双绿色眼睛闪烁,这狼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