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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手轻捏着易玖的肩膀,脑袋磕在她的肩膀处,声音因而沉闷。

怎么了?

小十,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这个夜晚,一切喧嚣就如同关闸的水,被尽数压下,整个空间里静谧无比,静谧到易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却在这一刻,在梁肆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再次如决堤潮水,奔涌而来。

是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以前,他们都是一起回家的。

有时候,梁肆延放学前去打篮球的时候,她就坐在篮球场边,一边看书一边等她打完,然后一起回家;有时候,她会在校门口喝着牛奶,和从毓晗聊着天,谈论学校里的帅哥,他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然后轻轻薅着她的后脑勺说:最帅的那个天天跟你混在一起,你还看别人干什么......

可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

他们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一起回家了,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易玖任他这样靠着自己: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梁肆延是真醉了,又是被撞了一下,又是感冒,脑袋连同着身体都发烫,说不出一个字。

易玖感受到自己锁骨处传来的滚烫,她手背碰了碰他的脸:你发烧了。

梁肆延没说话。

易玖把他拉进屋里,扶到沙发上。

梁肆延一沾到沙发,就歪歪斜斜地倒下去,随手拿着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你家有蜂蜜吗?

梁肆延没回答她。

易玖打开冰箱,找到蜂蜜,兑了温水。她端着蜂蜜水,走到梁肆延跟前,两腿跪在沙发前。

她把枕头拿开:梁肆延,喝点蜂蜜水。

梁肆延翻了个身,手背捂着眼睛:不喝。

不行,快点。

男人还是没动静。

易玖捏着他的手,又是恐吓又是催促:你信不信你不喝我就给你喂头孢。

你要害我。他低垂着脑袋,黑发乖顺耷拉在眉眼处,有些委屈,像一只大型犬类动物,粘人又腻歪。

对,我还在柠檬水里兑了□□,你喝不喝?易玖顺着他的话。

喝。梁肆延神志不清,他呼吸沉重,你喂我屎我都吃。

......

他挣扎着起身,像完成任务一般把蜂蜜水喝完之后又是重重地倒在沙发上,自暴自弃道,好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这句话说完,他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彻底睡着了。

易玖仍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忍不住盯着他看。

今夜的天空墨色稠如一盘黑色的颜料,月亮高悬天边,银白色的光如一匹柔和的纱照进房间里,成为了这个小小空间里的唯一光源。

她手肘撑在沙发上,借着那细微光影,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滑过梁肆延的眉眼,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薄唇上,她的指腹摩挲着他柔软的唇,像在描绘一副最绚丽的油彩。

梁肆延的脸总是带着锐气和攻击性,但是不说话的时候,浑身上去敛去了戾气和乖张,垂着的眉眼处尽是温柔。那衬衫的扣子被他随意解开。

多年不见,他还是习惯地反戴着玉佩。

小十。

嗯?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她的心一滞,像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发涨发酸,她红着眼睛抬起头,以为梁肆延在叫她,却不想他只是喝醉了,梦呓着她的名字。

哪些话?

易玖不明所以,她想了想,平心而论,自从见面开始,她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很过分。

好想你。

她还在思考着,就被梁肆延的第二句话打断。

他在梦里说,想她。

那些长年累月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那些她努力将其转化成厌恶的喜欢与悸动,那些多年未见的思念,在这个静谧的夜里,通通发酵出来,在这个空间里狂舞。

易玖眼睫轻颤,脸颊贴着他的胸口,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我也好想你啊梁肆延。

凌晨四点,梁肆延被裤兜里的手机震醒。他抬了抬手,身上的薄绒毛毯顺着手的弧度掉在地上。

他烦躁地啧了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痛的厉害,神经也是又躁又跳,头疼的要命。

迷迷糊糊地拿出手机,看也不看,接通了就放在耳边。

先生您好,这里是明德教育中心,我们这边推出了亲子......

老子还没老婆呢。烦躁地滚出一句话后,梁肆延掐掉手机,随手丢在一旁的茶几上。

傻逼,谁家销售凌晨三四点打骚扰电话。

他躺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

睁开眼,发现自己就在家里,身上还盖着毛毯,茶几上放着喝了半杯的蜂蜜水。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几个小时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姚峰这狗崽子让他装醉,企图让易玖送他回家,结果易玖根本不吃这一套。

妈的,降薪没商量。

后来自己好像撞到了地上,然后易玖心疼了,居然破天荒送他回来。

他的胸口处仿佛还残存着少女的芳香和她柔软的触感。

算了,加薪吧。

梁肆延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些,他挣扎着起身,走进房间,正要开灯,却借着月光,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喝醉了还没醒吗,都出现幻觉了。

梁肆延轻轻地走过去,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易玖没睡床上,她窝在沙发上,抱着枕头蜷缩着,这是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银白月光倾泄,她被月光氤氲着,长发安静地枕在肩侧,整个人如同增添了朦胧滤镜,侵袭着他的心。

他弯着身子,手臂越过她的腿弯,横抱起她。

易玖的脸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胸口。

梁肆延觉得胸膛发烫,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都像猝然点起的烈火,灼烧着他的肌肤。

他把易玖抱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

易玖难得睡到自然醒,她揉了揉眼睛,柔软被子上淡淡的雪松味侵袭着他的鼻尖。

她昨天是睡在沙发上的啊,怎么一觉醒来就在床上了?

是梁肆延把她抱到床上的吗?

盥洗室里,一次性牙刷和牙膏还有毛巾都准备齐全。易玖看着这些一次性用品,又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用力地揉了揉脸,洗漱完之后走出房间,看见餐桌上摆着早餐,什么都有,仿佛待会儿是有十几个人要一起聚在一起吃早饭。

梁肆延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和别人打着电话会议,因为背对着她,又听得认真,所以他没有发现易玖已经出来了。

阳光从落地窗台前肆无忌惮地跑进来,照在他的头发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因而显得更加蓬松柔软。

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展现出来的是成熟稳重,含蓄内敛,这是岁月在他身上磨砺一番之后彰显出的馈赠。

而现在,他就这样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偶尔捏捏眉心,脸上是倦意,却还是耐心地听着会议内容。

恍惚间,易玖想起,上学时,她半夜跑到梁肆延的房间去教他数学题时,他也是这个模样,听到一半就困了,但又强打起精神。

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交叠在一起,有了很大的差别,却又好像没有变化。

易玖不准备去打扰他,也不准备吃那桌子上的早饭,她想折回房间把东西拿好之后就回家,却不想梁肆延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头的。

他脸色平静,拿起电脑和手机,下巴朝餐桌的方向扬了扬:给你买了早饭,你记得吃。

我不吃了,我先回去了。易玖说。

梁肆延看着她,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我去书房,你把早饭吃完再走。

说完,也不等易玖的回答,他起身,拿着手机和电脑就往书房走,一点儿也没犹豫,似乎是怕易玖不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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