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延眼神都没分她一个。
相比于董施的崩溃大哭,易玖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就正常多了。
易玖觉得自己的暗恋应该是有别于其他人的。
从初一那年第一次见梁肆延而后对他一见钟情,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她仍像当初那样喜欢他,的脸。
她也清楚地明白梁肆延不喜欢她,她不会因为梁肆延和其他女生接近而伤神苦恼,也没渴望和梁肆延发生什么。
甚至在独自面对梁肆延时,除了偶尔的心跳加快,她也可做到和平常无差。
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单机暗恋。
只是,自己现在到底该不该下楼呢?
想了一会儿,易玖还是下楼。
虽然她的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被梁肆延捕捉到了。
他抬起头,侵略性十足的目光霸道地闯入易玖的眼底。
隔着几层台阶,两人遥遥相望着。
良久,梁肆延唇角翘了翘:不用搬书了?
易玖实在觉得梁肆延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令人费解的话啊。
易玖走下台阶,把牛奶递给他:我是来找你的,但是你不在J班。
梁肆延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牛奶瓶:哦,我去L班了。
还挺骄傲。
芙蓉王太呛人了,易玖不住地咳嗽着。
梁肆延眸光扫过她的脸,然后把烟头摁灭,丢进拐角处的垃圾桶。
他接过牛奶,往空中抛了一下,又稳稳接住。
易玖咳嗽得眼泪快出来了,她还忍不住担心这牛奶瓶子掉到地上。
为什么男生总是喜欢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抛再接住,又为什么喜欢走着走着就投篮?
毛病兮兮。
走了。梁肆延睨了她一眼,就往楼上走。
走到楼上的时候,他还能听到易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放学,易玖上梁肆延车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投来不舍得挪开的目光。
易玖撑起顽强的心理,坐了进去。
车开到星月湾门口,易玖对梁肆延说:明天我坐公交去上课吧,我已经查好了从星月湾去学校的路,我们可以一起出门,然后你在门口的公交车站把我放下就可以了,那个车能直接到学校门口,晚上我也可以自己回来。
她提前查好了要坐的公交车和站数,算好了时间,也确保江婉柔和梁泽不会发现而后责怪梁肆延。
梁肆延扯开安全带,歪着身体,看着易玖,黑眸沉沉,没什么情绪。
易玖。两个字在他唇间捻出抑扬顿挫的味道,你挺奇怪的。
谁奇怪。
他才比较奇怪吧。
我想自己上学放学也奇怪吗?
梁肆延见她歪着脑袋,手紧紧地拽着安全带,眼里闪烁着光亮和不解,纤长浓密的睫毛像鸦羽般拂过他的心,涟起痒意。
他打开车门,而后重重关上,伴随着车门声,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随便你。
车门关上的时候,易玖觉得车背都震了一下,她的心跟着咯噔一跳。
凶什么凶。
他算是同意了吧。
易玖跟在梁肆延后面进了家门。
吃饭的时候,江婉柔还是老生常谈地让她多吃点。
易玖说好。
梁肆延手支着下巴,吃个饭都能吃出流氓样。
你不拿筷子的那只手能不能端着碗?梁泽说。
梁肆延放下手,单音节拖的老长:能
梁肆延第一个把饭吃完就上楼了,期间没和易玖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易玖没太在意这些。
她坐在书桌前做作业,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变得漂浮起来,那些数字像是歪曲成各种形状的蝌蚪。
易玖看着看着,思绪莫名飘回了初一那年和梁肆延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易玖初一,梁肆延虽然成绩不好,但也没有差到留级的地步,他初三。
梁肆延和江婉柔,还有梁泽一起来了宁城。
在他们来之前,蒋晗已经和易玖讲了整整一个星期关于梁家的事情。
易玖本就怕生,性格内向。听到蒋晗在外面和陌生的声音说话时,易玖就开始紧张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外婆,小脸哭唧唧的。
明明还没见到人,她的心就已经七上八下了,为即将到来的根本不熟的寒暄和陌生人善意的注视。
那时候还不流行社恐这个词,不然易玖觉得自己一定是社恐重度患者,治不好的那种。
小九,出来和叔叔阿姨还有哥哥打招呼。
这个声音就像上断头台后,监斩官一声令下,她人头落地。
外婆,我出去了。易玖嘴角垂着。
外婆笑着,布满皱纹的手和易玖白嫩到连青筋都若隐若现的手牵在一起,是枯藤与新叶的交叠碰撞:好,一定要叫人,知道吗?
易玖点头。
她出门的时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走到蒋晗身边。
这是我女儿,易玖。
那天江婉柔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嘴唇上涂着艳色的口红,耳垂上的珍珠耳饰夺人眼球,她整个人高雅华贵,和自己的妈妈截然不同,仅是从扮相就可以直接看出,她的日子过得小资而又精致。
这个就是小九啊,真好看。江婉柔牵起她的手,浅浅微笑着。
阿姨好,叔叔好。
梁泽也冲她点点头。
而后看了后头一眼:阿延,过来!
易玖这才把目光落到站在后头,靠着墙的少年身上。
那时的他,还没有留着断眉,五官深邃,眼眸漆黑似夜空,看人的时候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散漫与傲慢。他的左耳耳垂处带着眉黑色的耳钉,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恍了一下易玖的眼睛,使得她下意识迷朦着眼。
周围的一切就在此刻变得宁静,她的眼睛里,也只剩下了梁肆延。
他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扣子一颗也没扣,露出里面的白色短T,灰黑色的五分裤。
后来,易玖高一的时候,学校里流行起了这种穿搭,她在宁城的好友还激动和她说学校的校草穿这身好帅啊。
但是易玖毫无波澜,因为这种穿搭,她早几年就在梁肆延身上见过了。
梁肆延脸上充斥着倦意,他揉了揉眉眼,走到易玖面前,垂眸扫了她一眼。
易玖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这个人,和自己同属一种血型。
拥有Ab型Rh阴性血的人不到万分之三,而她和他,竟然默契地拥有同一种血型。
你好啊,妹妹。梁肆延说。
他声音寡淡清冷,还不情不愿的。
可是就是那咬字的小习惯,让他说什么都能透露着一种暧昧缱绻,尤其是唤她妹妹时。
后来易玖觉得那可能是她自带的扒都扒不下来的八百层滤镜。
易玖咽了下口水,突然遗憾自己穿的太普通:哥......哥哥好。
梁肆延又看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转移回手机里。
后来,梁家人在自己家吃了饭,也在宁城玩了几天。
他们回京北的时候,易玖和蒋晗去送了他们。
快跟叔叔阿姨还有哥哥说再见。蒋晗说。
易玖看着他们,嘴里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叔叔、阿姨、哥哥,再见,祝你们一路顺风。
梁肆延原本坐在宽大的行李箱上,手肘撑着拉杆,百无聊赖地等着几个人的寒暄。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笑起来的,机场大厅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他的眼里。
他弯着眼眸:妹妹,一路顺风可不兴说啊。
那副模样,配上调侃人的语气,易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家长们只当是她因为说错话而引起的羞赧尴尬。
只有易玖自己知道,这是十三岁的自己,在对喜欢一知半解的年月里,释放出的心动信号。
易玖心里明白,这是一场,见色起意的暗恋。
这份日久年深的喜欢来的毫无道理,可是心动这件事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原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