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个月因为一门心思扑在了这个项目上,其它琐碎的工作和家里的消息都被暂时搁置。反正路上堵得厉害,Jess正好用这段时间来跟祁尧确定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处理完公事开始说私事,第一个重磅新闻是,他的母亲将在六月中旬举办婚礼,时间地点和宾客名单都已经同步给孩子们,他要留出至少两天去希腊参加仪式。
祁尧第一反应是,Karl还好吗?果然,Jess马上说,Karl下周三要来纽约参加一场活动,约了祁尧吃晚饭,她建议他们在家里吃,这样Karl就算喝多了也不会惹麻烦。
行,祁尧疲惫地捏了下眉心,不太想说这个,只摆摆手道,问他想吃什么,想不出来就去打包两份汉堡。
母亲要结婚的事对于祁尧来说实在算不上意外,只是比他想象得还要快。他当下的感觉有点复杂,既无奈又尴尬,虽然不像Karl那么愤怒,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他没办法真心祝福母亲。
Jess聪明地没多问,只是继续公事公办地汇报。因为他是在年前进入这个项目的,有些新年例行的见面和会议都被顺延到了现在,所以最近一个月里,祁尧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不止是白天,就连晚上的时间也几乎全部预定出去了。眼下还剩这个周末还空着,Jess随口问道,要不要去伦敦,他上次去还是在新年前。
落日从挡风玻璃直直照了进来,祁尧抬头,不小心被闪耀的余晖刺到眼睛,他往一边躲了下,抬起手挡在眼前,思路也跟着被打断了。
就在那几秒钟的空白里,祁尧突然发现,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唐一臣的消息了。
他低头拿出手机,在微信页面顺着往下翻。自己上次和唐一臣说话是在除夕那天,国内应该是年三十的晚上,他在工作的间隙听到Jessica出去接了家里电话,也想起这件事,于是顺便祝福对方新年快乐。
而那条消息唐一臣没有回复。
再往前,聊天框里只有几条绿色背景的信息,是他中间跟唐一臣闲聊,有说起工作的事,还有闲下来打发时间的抱怨,对方都没回。而唐一臣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是在他来纽约找祁尧的那天早上,日期是一个多月前,他说马上就能出关,还要拜托祁尧再多等他一会儿。
从那之后,唐一臣再没有给祁尧发过任何一条微信。
祁尧没多想,只是单纯以为唐一臣最近很忙,于是随口问道:最近在忙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尧手机响起提示音,那条消息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祁尧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可那个红色感叹号并没有因此消失,他又紧接着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才发现自己确确实实是被唐一臣拉黑了。
他一直没说话,Jessica有些疑惑,扭过头来刚要开口问,祁尧却立刻抬手比了个嘘的姿势,给唐一臣英国的号码打电话。一个没打通,他又紧接着打了唐一臣国内的手机号,依然打不通。
你有唐一臣电话吧?给他打一个。
Jessica一头雾水地在通讯录中找出唐先生的号码,一样是被拉黑的,她又照着祁尧给他的那个国内号码打过去,A市正是清晨,伦敦则是深夜,电话响了两声后才被接起来。Jessica开着免提,祁尧清楚听到了唐一臣的声音,有些困倦的低声问Hello?
你好唐先生,我Jessica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人平静地打断她,用英文回了句不好意思你打错了,然后火速挂了电话。
等Jessica再打回去时,发现自己的号码也已经被拉黑了。
前面有辆车正从直行道强行插进左转车道,两边互不相让,被加塞的车主愤怒地按着喇叭。大概是激起了堵在晚高峰的车流中大部分人的怒火,一时间,周边全都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响。饶是祁尧这辆迈巴赫隔音效果更好,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外面刺耳的声音。
祁尧忍了又忍,表情看起来倒还算是平静,只是脖子上的青筋渐渐凸起,右手握得越来越用力,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拳砸在车门框上,低吼道FUCK!
是因为堵车和噪音,却又不止是因为这两件事。
祁尧对工作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他脾气并不好,认识这么多年,Jessica不是没见过他更生气的样子,但眼下的情况,祁尧不像是在发脾气,倒更像是发泄。
车里的气氛比起可怕,更多是尴尬。祁尧吼完之后再也没说什么,Jess甚至都不确定这件事和唐先生是否有关。她只能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等祁尧整理好情绪,跟她道歉,然后再冷静下来处理这个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问题。
然而和她一样困惑的还有祁尧自己。
他烦躁吗?当然,平时他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傻逼司机,他早就习惯了。但烦躁之余还有些什么呢?祁尧活到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拉黑,并且是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明明上次见面两个人还你侬我侬,转眼唐一臣连句解释都没有,几十天不和他联系,然后直接把他拉黑。
唐一臣不是个没礼貌的人,祁尧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待别人,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自己理应生气,可比起生气,他竟然还觉得委屈。
车子终于离开了那段拥堵不堪的路,过了隧道,没有了那些鳞次栉比的巨型摩天大楼,视野变得更开阔了些,祁尧混乱而复杂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下来。
不好意思Jess,刚才是我失控了,对不起。祁尧不动声色地揉了两下右手指节,没掌握好力气,给自己揉疼了。他忍不住垂头看过去,指节处红肿的有点明显,莫名让他想起了唐一臣哭过的眼睛。
已经快三年了,别说是炮友,哪怕在桌上放个摆件都要有感情了吧。祁尧不接受唐一臣就这么单方面地给他们这段关系画上句号,他一定要找人当面问清楚。
还是帮我订周末的机票吧。祁尧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唐一臣,上面只写了航班号。
餐厅开在一栋临街的三层小楼里,推门进去,走廊两边是精心布置过的枯山水,装修得很有禅意,灯光也不像近年来城里的高级餐馆一样,一味只追求昏暗而忽略了客人的感受。
这家餐厅祁尧之前也来过,印象还不错。听说今年摘星是因为换了主厨,也换了菜单。吃过前菜,祁尧明显能感觉到进步,整个餐厅确实比从前更加精致了。
更像是唐一臣会喜欢的风格了。
祁尧明明已经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这个人,不管是什么都等到周六见面再说。可整整一个晚上,除了和Jessica聊天以外的时间里,他满脑子都是唐一臣。
还有上次伦敦的那家糟糕的日料店,唐一臣非常不喜欢,一晚上都没怎么吃,拿到账单时还悄悄翻了个白眼。祁尧其实看到了,觉得很可爱,只是当时正在跟主厨客套,没来得及说,后来也就忘记了。
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也许整件事不是毫无征兆,也许自己只是和那些细节擦肩而过,只是当时没来得及说,后来就再也没能想起。
他忍不住放下了筷子盯着手里端着的那杯酒愣神。Jessica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凑近一些低声问:Theo,你想聊聊吗?
不是作为上下级,是作为认识和相处了多年的朋友。
不知道。祁尧没抬头,自言自语道,我是说,我不知道要聊什么。
他是有过一瞬间的愤怒,之后是委屈,但现在更多的是困惑和不安,这太复杂了,连带着他和唐一臣的关系,想起来都觉得扑朔迷离。他们不是炮友吗?是只在一起做爱的陌生人而已,事情莫名其妙走到了今天这步,祁尧此刻突然失去了理性分析的能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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