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好景不长,就在人适应了病毒,以为能与病毒共生之时,这个源于山林的病毒再次在山林中变异,这次不只是人,病毒没有放过除了植物以外的任何活物。
窗外的太阳不见了,屋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光,天又变成了那个不灰不蓝的样子,一丝风都吹不进来,洛加热得受不了,伸手打开了风扇。
风扇太旧了,只开了低档就吵的好像要散架,尼克尔森被风扇的噪音叫回了魂,他扭头看了看洛加,无意识的翻动档案。
“我记得你母亲,”尼克尔森突然说,“她叫菲西,我截肢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整天跟着托特博士四处跑,她胆子很大,罩子外面的那些会动的藤蔓在她手里就像是被训服了的蛇,对于她的遭遇,我很惋惜。”
洛加的母亲死在罩子外面,再病毒进一步变异之后,山林里的植物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那些藤蔓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每一个活物。
菲西要去提取新的植物汁液,却不想被一根带刺的藤蔓刺穿了手掌,没到半个钟头,她的手掌已经化成了一滩脓水,她将洛加的父亲和洛加送上回程的医疗车,自己留在了那片树林里。
她目送丈夫和儿子远离危险,自己却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藤蔓缠绕她全身,将她当做养分吸收干净。
“菲西·弗莱尔,”尼克尔森又揉了揉洛加的白发,“这个名字值得所有人铭记。”
“谢谢你亨顿先生,”洛加回了尼克尔森一个灿烂的笑,像天上那转瞬即逝的太阳一样明亮,“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作者有话说:
这是去年就存好的稿子,11万左右
谢谢垂阅。
第6章 吃了蜜的小鬼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二下,尼克尔森坐的累了,他放下档案站起身,扭了扭僵直的脖颈,肩颈间的齿轮咔嚓直响。
“亨顿先生,”洛加本想跟着站起来,他曲了曲腿,又坐了回去,“你该上油了。”
正在伸懒腰的尼克尔森猛地僵在窗边,他回身看着洛加,脸色有点复杂:“亨顿先生该上油了,”他复述了一遍洛加的话,“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你买的人偶一样。”
闻言洛加愣了一下,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背包还在门口,里面有托特医生给我的润滑油,他说亨顿先生总是忘了找他上油,所以让我带过来,定时提醒您。”
尼克尔森轻轻晃了晃腿,关节有些涩,早就该上油了。洛加极有眼色的跑去门外把背包拿了进来,低着头翻了很久,终于在背包底部找出了那瓶深蓝色的油。
“我是该夸你还是夸托特医生呢?”尼克尔森看着那个半人高的背包,又看着那瓶洛加两只手才能抱过来的玻璃瓶。
“我占用了您的地方,这是我应该做的,”洛加抱着瓶子走到窗边,单膝跪下卷起了尼克尔森的裤腿,他仰起头看了尼克尔森一眼,腼腆地笑了一下,“抱歉先生,冒犯了。”
说着洛加掏出一副医用手套,细致地往手上套,他应当是第一次用医用手套,动作看上去不太利索,却极为小心。洛加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将手套戴好,接着拧开玻璃瓶盖,又拿出一个滴管,他轻轻捏了一下胶头,一截深蓝色的液体便被吸了上来。
“我觉得我可以绕着研究所跑十圈。”尼克尔森突然说道。
洛加没听清,他稍稍抬起头,逆着窗外的光询问尼克尔森:“什么?”
“我说,”尼克尔森笑着重复,“我能绕着研究所跑十圈。”
“为什么?”洛加一脸茫然。
窗外的光很亮,照的洛加睁不开眼,他挪了一下躲进了尼克尔森的模糊的影子里。
尼克尔森伸手拉上了半边的窗帘,俯身拿过洛加手中的滴管,扔进了玻璃瓶里:“太多了亲爱的,你这一管子够我用一个月的了。”
润滑油漫出了关节窝,顺着小腿流了下来,蓝色晕开一大片,染脏了尼克尔森的白袜子。
“你看,”尼克尔森弯腰勾了勾袜子,“浪费了。”
尼克尔森的绿眼睛离着洛加不到一尺远,洛加被那抹翠绿吸引,他怔了怔,尼克尔森说的每个字都在他耳朵里,可他却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的手还扶在尼克尔森的膝关节旁,尼克尔森勾袜子的时候,冰凉的手指碰到了洛加的手掌。
“弗莱尔先生,你在看什么?”尼克尔森没有起身,他眯起了眼,好整以暇的看着洛加,“你这个眼神好像不太对,这可不是一个孩子面对长者该有的眼神。”
洛加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猛地低下头,蹲着后退一步,低头的那一瞬他看见了尼克尔森被染蓝的袜子,他松开手,接着又怯怯的抬起头来,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尼克尔森动了动关节,挤出了更多的润滑油来,他可真是坏的很,见着洛加慌乱不已,心头竟然起了一丝雀跃,“弗莱尔先生,请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像看着恋人一样看着我?”
可真是憋坏了,尼克尔森一个人活了几十年,除了那片梧桐林,别的地方他也不怎么去,除了跟警卫室里的培休偶尔说说话,他一直是孤零零的。
“我没有!”洛加矢口否认,紧接着磕绊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真的很抱歉先生,我只是,我只觉得,觉得您的眼睛…很好看。”
他说着又抬起了头,忍不住地看向那双翠绿的眼眸,它们嵌在尼克尔森灰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灵动。或许灵动这个词不太合适,但洛加找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
尼克尔森抬起腰,双臂环胸,重新靠在窗台上,他说:“嗯?你喜欢我的眼睛?”
“嗯,”洛加点点头,腼腆又大方地笑了出来,“我很喜欢。”
这下换成尼克尔森愣住了,灰亮的光扑在洛加脸上,将原本就没什么棱角的轮廓变得更加柔和,尼克尔森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一张人脸,这还是一张会说会笑的、鲜活的的人脸。
胸腔里的大齿轮倏然卡了一下,尼克尔森皱了皱眉,不再愣神。
“你喜欢啊…”他浅浅的笑了一下,接着他一手接在下颌骨边上,抬起另一只手猛地拍了下后脑,那颗翠绿的眼珠子应声掉落在掌心,尼克尔森笑意加深,鼻梁旁边的黑洞有些骇人。
他笑出了一口白牙,伸手将眼珠递给洛加:“我是个大方的绅士,”眼眶里流出了一点油污,尼克尔森浑不在意的擦了去,“喜欢就拿去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尼克尔森的手很白,跟掌中的眼珠一样的白,洛加轻轻拿起那颗眼珠,像是捧着一颗稀有的宝石那样小心。尼克尔森的手还悬在半空,洛加试探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还有指节间的球形关节。
手感不像是陶瓷,也不像是木头,说硬不硬,说软也不软,关节做的很细致,要是带个手套的话,与正常的手也没什么两样。
“我不要,”洛加站了起来,抬起头与尼克尔森平视,“谢谢您亨顿先生,不过我只是喜欢您的眼睛,但我并没有想要将它占为己有的意思。”
说着洛加踮起脚尖,十分小心地将那颗眼珠放进了尼克尔森的眼眶,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响,翠绿掩盖了恐怖的黑洞,尼克尔森的双眸又变得灵动起来。
“果然,”洛加看着翠绿的眼珠重新变得有神,满意地笑了,“它只有在您这里才会变得漂亮,您应该每天照照镜子的先生,您都不知道它在您的脸上有多好看。”
嘴甜的小鬼总是令人招架不住,尼克尔森也难免落俗,他倏然仰头大笑了几声,接着捧起洛加的脸,冰凉的唇印上了洛加的额头:“我真的应该谢谢托特医生,谢谢他把你送过来,”他又笑了几声,已有几十年了,他的心情从没这样好过,“吃了蜜的小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