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万年黑手真的是长脸了,万一抽到个最后一名他就要在隔音室枯坐一天了,未免太惨。
下午白真就和徐方一起坐到了观众席。徐方对其他人的翻译也无甚兴趣,一直翻看着手机里存的文件。白真则兴致勃勃地听起了别的选手的翻译。偶尔遇到点有趣的口误或者绝妙的糊弄就小声讲给徐方听,过得十分愉快。
最后一位选手也翻完后,赛务安排了十五分钟的算分时间,白真也去了后台准备一会上台听结果。
虽说初赛不上电视,但过程还是全程有录像留档的。决赛的名额是八名,白真以总分第四的成绩晋级了。第一关不出意料的过了,白真总算也彻底松了口气。万一真的在这儿就翻车了,感觉自己可能会被逐出师门。
决赛定在第二天下午进行。白真从赛务那里拿了一张决赛入场券给徐方,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徐方捏了捏白真的鼻子,“想吃什么?犒劳你一下。”
晚上和徐方吃了个饭,白真就回学校了。初赛老师没空来,决赛还是要抽空去看的。白真汇报完比赛结果,老师很高冷的回了句“不错。明天一点,办公室。”意思便是明天要带他一起去赛场。
☆、第 28 章
28
所里最近在谈一个商标权的案子,谈了两周基本算是敲定下来打算接了。周日上午还被叫到所里开了个视频会议,最后定了几处条款细节,就等签合同了。这是个大案子,前期准备的时候就有点忙,接下来正是着手大概是要地狱忙上一段了。好在今天还能最后苟延残喘下。
视频会议开到十二点多,徐方决定随便吃个简餐就去赛场,不然可能有点来不及。他收拾了点准备晚上看的资料,提着公文包刚准备走,手机响了。是王越打来的,徐方边往外走边接了起来。
“徐方,朱飞羽回来了。”王越的语气一反常态的严肃。
徐方愣了一下,站定在前台。尚未说话,事务所的大门感应到人自动开了,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走了进来,和徐方打了个照面,似乎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随即冲他笑了一下。
“喂喂?你不是只听到个名字就傻了吧?”徐方半晌没反应,王越严肃不过三秒就原形毕露了。
“嗯,我看到了。”徐方语气平静。
“啊?什么?”王越惊急交加。
徐方没再理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沉默半晌,还是朱飞羽先开了口。
“……本来只是想先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正好碰上。”他顿了一下道“有空出去
坐坐吗?”
徐方看了一眼表,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决赛的模式和初赛相同,不过材料时长有所加长。这次交传的材料是一段美食纪录片和一段社会新闻。同传材料则是一段演讲和一段时事评论。少了最弱项的记数字,内容又都还算常规,白真四平八稳地就翻完了。只不过他的好运气似乎都在初赛用尽了,这次果不其然常规c,ao作地抽了个最后一名。
在隔音室里坚守了一下午才轮到他出场,出场前白真脑中忽然响起斗地主的音效“等得花儿都谢了”,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他赶紧咬紧嘴唇掐紧左手食指以疼痛来压抑止不住上涌的笑意,总算在出隔音室的时候将将收住了。这决赛的录像最后是要在电视上播的,他要是敢笑得上不了台,等会儿就要真的下不了台了。
白真下场之后,先是两位大佬上台点评了一番本届比赛情况以及决赛八位选手的表现,然后又展望了一下未来,接着才是正式公布成绩。决赛设了一等奖二等奖各一名,三等奖两名,优秀奖四名。
白真得了个二等奖。一等奖的桂冠被另一个老牌强校的女孩摘走了。那女孩翻译风格力求ji,ng炼准确,译文行云流水十分流畅,确实也是实至名归。白真正常发挥,并不觉得遗憾。领了奖状奖杯一起合了影,这一届口译大赛便圆满结束了。
台上开始散场,白真探着头往台下瞅了一圈,没找到徐方,只看到老师冲他点了点头。白真回隔音室拿书包,一边敷衍地回应其它选手的告别,一边解锁了手机,果然看到了徐方的未读消息。
“抱歉,有点事今天去不了了。比赛加油。”
原来真的没来。不过没来也好,不然老师还在这儿等着呢,他也没法跟徐方走。白真想了想,回了条“二等奖”,又配了张牛逼哄哄的表情。
前几天张若辩论赛也拿了个三等奖,就等着今天他这边结束之后一起庆功了。庆功宴定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烤r_ou_店,这会儿鹈鹕大军们已经接到通知出发了。他和老师则开车赶过去,路上老师先是表扬了一番他翻得不错,而后又分析了几处问题,还聊了聊其它选手的翻译。
到烤r_ou_店的时候娘子军们已经点好了满桌的菜,就等他们来开始了。吃得差不多老师就结了账先撤了,留他们自己玩。白真时不时看看手机,到饭局结束也没收到徐方的回复。
徐方被一阵门铃声吵醒,有些不耐地起来到玄关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王越,更加不耐地开了门。
“干嘛呢这么半天不开门?不是朱飞羽也在吧?”王越说着进了门,看到徐方一身睡衣的打扮愣了一下,“这么早你就睡……我靠他不是真的在吧??”言罢鞋也顾不上换就想往里走。
徐方一把扯住他,“换鞋。”
王越没理他,一边冲屋里喊一边挣着,“在就出来,躲什么呢!”
“你想多了,没人在。”徐方放开他自己进了屋,“不换鞋别进来。”
王越哑火了,胡乱把鞋蹬掉踢上了拖鞋跟进客厅。“不接电话是几个意思?什么叫你看到他了?”
“他来所里,正好碰上了。”
“哈?他怎么会知道……”王越顿了一下,“靠,肯定是孙荣成那傻逼告诉他的。曹光跟我说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么关心那人动静的也就只能是那傻逼了,曹光肯定是从他那儿知道的。”
徐方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不是,他怎么还有脸找你。”王越也坐了下来,“当初拿钱走人这茬是失忆了还是咋地。”
“嗯,他还了。”徐方抬了下下巴示意桌上扔着的一张卡,“双倍的。”
“……还有这种c,ao作?”王越愣了一下,“哎不是,这是还了就算完的事儿吗?”
“也没人打算没完没了。”
王越瞪大眼睛,“怎么个意思?你就原谅他了?”
“谈不上原谅。”徐方弹了下烟灰,“从来也没怨过。”
王越窒了几秒,“所以你是打算旧情复燃?”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我跟你说哥们儿可看不起你了啊!”
徐方嗤笑一声,“怎么一扯上他你这想象力就变这么丰富了。”
王越这才松了口气,摸过茶几上的烟也点了一支。半晌才道,“他到底找你干嘛?不能是为还钱吧?”
徐方慢悠悠吐了口烟圈,“随便聊了会儿。”
朱飞羽当年去了丹麦读建筑,如今事业有成风光归来。他说的时候云淡风轻,但徐方知道这些年他的日子必定没那么轻松。毕竟这么短的时间要攒出这么一笔钱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有什么好聊的,你不是还有念想吧?”王越低咒了一声,“靠,就算本来你没念想,他忽悠几下也难保你这傻逼不又载进去。我跟你说啊趁早理他远点,别让哥们儿看不起你。”
徐方在烟灰缸里把烟按灭,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朱飞羽今天是下了飞机就过来的,下午他们也没聊多久就散了。回来之后徐方看了一会儿商标案的资料,忽然觉得头疼得不行,早早就睡了。刚睡下没多久就被王越吵起来,昏昏沉沉地和他讲了半天话,这会儿更是头昏脑胀的。
“……我就奇了怪了那白莲哥哥有什么好把你们一个二个迷得五迷三道的。”王越还在那边嘚吧,“妈的,孙荣成这傻逼,等会儿我找他去。”他自己嘚吧了半天发现正主一句话也没说,十分不乐意,“我靠,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啊呸,太监不急皇上急!”
“……都过去了。”徐方睁开眼,“你今天语气助词好像有点多。要我录音发给你姐吗?”
“我……!”王越生生把“靠”字咽了回去。
终于把王越赶走,徐方重新躺倒,忽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摸过手机。下午因为懒得接王越电话调了静音,一直没看手机。还好下午除了王越的夺命连环call也没有什么别的重要电话。倒是有一条白真的未读信息。
小东西得了二等奖。徐方回了一个摸头的表情,表示下次给他庆功。决赛是会录播的,到时网上应该也能看,下次问一下白真什么时候播。徐方想象着白真决赛翻译时认真又帅气的样子,耳边仿佛真的响起了他带着点鼻音的声音。然而正经又严肃的翻译很快变成了拖着长音自带混响的念经声……徐方十分抗拒,然而他就快睡着了,身体意识沉得不行,挣脱不开这听经的噩梦,坠入睡眠深渊前的留下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真的有毒”。
☆、第 29 章
29
口译大赛告一段落,白真一下子放松下来,ji血了一个多月,是时候咸鱼几天休整一下了。这天刚下课就接到了院里一位老师的电话,说是留学考试结果出了,要他去办公室详谈。
年初的时候院里举行了留学选拔考试,决定来年交换留学的名额。不过名额分配也不止看选拔考试结果,还会考量一些所谓的“德育分”,高校大抵都是如此,他们也不例外。白真虽然没拿到最好的机会,可成绩摆在那里,也拿到了很不错的机会。
公费交换基本没有什么花费,去了之后每个月还有一笔奖学金,出国前要出示的存款证明要求也非常低,白真自己的存款便够了。他直接签了协议决定了此事,老师便把相关资料给了他,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
捧着一叠资料出了办公室,白真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备了明年要留学的事。乱七八糟的手续还挺繁琐,时间又有些紧,白真买了午饭回寝室匆匆吃了,就开始着手准备材料了。
白真每天忙着跑手续写作业上课,咸鱼生活没过上两天就结束了,内心十分崩溃。好在跑手续也就是烦了点,还不到需要日日打ji血的程度。
然而徐方似乎比他忙多了。口译大赛之后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也就是偶尔发上几条消息联系一下。白真打算等下次见面告诉他留学的事。
徐方每天忙到几乎要住在所里,乌眼圈都熬出来了。朱飞羽安定下来之后来找过他两次,看他在忙也没多打扰,但是这几天改送汤了。大概是怕徐方拒绝,他每次也不亲自送,都是让前台转交的。
朱飞羽的厨艺很好,他母亲是南方人,煲的一手好汤,朱飞羽也深得真传。他每天换着花样送汤,都是徐方喜欢喝的。所里已经流言四起,经常有人冲徐方挤眉弄眼。
前台又打内线过来,语带揶揄地让他拿爱心汤。徐方挂上电话,叹了口气。他给朱飞羽打过电话让他不要送了,可朱飞羽从来也不是会听他话的人。
朱飞羽用的都是一次性餐具,外卖既视感极强。可托前台小姑娘大嘴巴的福,现在全所的人都知道每天有位帅哥在给徐方送爱心汤了。
今天是山药排骨汤,里面还多了个小纸盒。徐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狗头馒头。
“……”
徐方怕狗,小时候被咬过一次,打了一个星期狂犬疫苗,留下了不肯磨灭的心理y影。小时候害怕都写在脸上,看到狗能躲得八丈远,后来大了要面子,也就是不动声色地绕道走。但这不动声色最多也就瞒瞒外人,朝夕相处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王越看出他怕狗时好生嘲笑了他一番,到现在还时不时贱兮兮地发点狗表情给他。
而朱飞羽看出来后给他做了一盘狗头馒头。
“脱敏疗法,经常吃吃说不定就不怕了。”
这狗头馒头做得仍旧ji,ng致可爱,但徐方吃了几年也毫无成效。那时为了上学方便,他就在学校附近住。平常吃饭都在学校,因为也不需要请保姆,只需要定期来个钟点工料理下家务杂事。后来有了朱飞羽,他便抛弃了食堂,经常拉着朱飞羽回家自己做饭。当然,是朱飞羽做,他吃。
他们高中是所有名的私立学校,纨绔成群,但也有部分因成绩优异而特招进来的,朱飞羽便是其中之一。他父母经营着一家小面馆,家境算不上好。总不乏一些无聊之人喜欢搞些校园欺凌,他们学校虽然没有闹得非常过分的事件,可诸如言语攻击,恶意针对之类的小事件还是经常上演的。
朱飞羽这类家境不好的特招生在一众纨绔之间格格不入,而他性子又清高,便更“脱颖而出”了。
那时徐方总觉得朱飞羽像一朵开在泥潭中的笔挺的花。
很快,王越也知道了爱心例汤的事。徐方也是无语,他们所里但凡美貌一点的女同事,都被王越勾搭过,因而眼线充足。
王越傍晚风风火火地杀到事务所,也没告诉徐方,自己蹲在前台坐等目标到来。
朱飞羽果不其然又来送汤了。他看到前台姑娘旁边还坐着个王越,愣了一下。
“有没有我的份啊?”王越招呼道,“怎么,都是老同学,这么差别对待的吗?”
朱飞羽笑了下,“那当然不一样。”
“嘿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这么大脸呢,还敢来找他。”
“这个你说了不算。”
王越噎了一下。朱飞羽似乎变了,他最要脸面,经不起鄙夷。若在以前,被这么戳脊梁,他大概会生闷气甚至拂袖而去,断不会这样仿佛毫不在乎一般。
“当初要走的是你,现在又莫名其妙跑回来,真当自己是白月光,别人还一直等着你回头光辉普照大地啊?告诉你,没有你他过得不要太好,现在的小男朋友可爱又听话,你赶紧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王越冷笑一声,“孙荣成那傻逼也是不要脸,爱撩闲找他去,我看你俩挺合适。”
朱飞羽脸色不太好看。前台小姑娘见势不好已经偷偷通知了徐方。王越刚刚声音不小,几个也在加班的同事听到动静,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暗中观察了。
徐方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小男朋友那句,他的性向并不是秘密,但今天闹上这么一出,徐律师的狗血感情生活大概要成为所里大半年的谈资了。徐方烦得不行,商标案的进展并不顺利,一个朱飞羽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现在王越又来添乱,徐方简直想给他两巴掌。
见到徐方出来了,前台小姑娘悄声溜进了办公室,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竖起耳朵关注外面的形势。
朱飞羽的脸色缓了缓,“他刚刚说,你……男朋友……”
徐方沉默了一下颔首应道,“嗯。”
朱飞羽围着条红色围巾,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只是这会儿脸色似乎过白了点。他沉默了一阵,还是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趁热喝。”
徐方没接,“飞羽……”
“明天就没了。”朱飞羽打断道,“这个不想喝就扔掉好了。”
徐方接过袋子,碰到了朱飞羽的手,被凉了一下。朱飞羽总是手脚冰凉,冬天哪怕在室内待了几小时,手也依旧冷的要命。
王越看徐方脸色也不好看,站在一边没吭声。沉默了一阵,朱飞羽忽然笑了,他不笑时带着点高岭之花不可攀的冰清玉洁的味道,笑起来则马上拨云见日了。他从前总是不苟言笑,熟稔之后才会剥下一点那冷酷的外壳。徐方记得最开始他只是看不惯不平事,帮朱飞羽出过几次头。第一次看到朱飞羽笑的时候徐方愣了。那之后他渐渐发觉自己的性向原来与常人不同。
“我可以等。”朱飞羽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是又缓缓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等。”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徐方,最终还是在半途放下了,他又笑了一下,“你这模样已经可以去大熊猫保护基地接受保护了……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王越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冲着朱飞羽离去的身影喊,“等你大……”
“爷”字在徐方的眼神下吞了回去。
“我很忙。”徐方沉声道。
王越目的达成,也不打算再招惹徐方,高高兴兴撤了。
☆、第 30 章
30
院里的一个科研项目刚刚立了项,是一个研究方言的长战线大项目,没个几年做不下来。项目的前期资料采集已经进行了一部分,现在立了项有了经费,进度便可以进一步加快了。
语料库是这次项目的基础,前期的音频已经收集了几百小时,听写下来建立语料库的工作也要开始着手进行了。这种实地采风收集来的音频要想听写下来有一定难度,因此院里这次召集来的主要还是博士和讲师,研究生也叫来了一些,白真他们都被拉了进来。
动员会上讲了一下项目简介和语料听写要求,然后分了下组,又激励了一番许了些诸如奖学金加分之类的好处便散会了。白真加了自己的组长老师,之后就是坐等材料到位了。
徐方似乎终于得了点空,两人约了晚饭。散会的时间有点尴尬,回寝室吧凳子都没坐热就又要出来,不回吧又要在寒风瑟瑟中等上半小时。其实也都怪学校大得有点魔幻,动员会又是在科研小楼开的,没地方给他逗留。
科研小楼旁边就有一个校门,白真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回去了。
原则上他们这些小语种的学生二外都要学英语,除了极少数的特殊情况可以选择其他语种作为二外。白真没有特殊情况,但他还学了个三外西班牙语。
倒也不是他对西班牙语有多感兴趣,而是他有位西班牙友人。f大的语言角一直都办的不错,白真就是在语言角上认识的安东尼奥同学。此君乃是一个来中国留学却喜欢上了日本文化的奇人,两人y差阳错在语言角上认识,安东尼奥找白真教日语,白真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西班牙语。七月的时候此君回国了,白真的三外事业也便搁置了。安东尼奥回国后两人偶尔也会发发消息聊上几句,他们交流能用上中英西日四种语言,热闹非凡。
安东尼奥家里新养了只狗,给他发了好多照片。白真在校门口走来走去以保证腿不被冻僵,一边踱步一边和安东尼奥聊了起来。
徐方到的时候他们还在聊着。好些日子没见,没看到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见到人了,徐方发现自己还真有点想白真。白真上了车,徐方先把人搂过来亲了下。白真正专注地和国际友人聊着呢,他亲任他亲,我自敲手机。徐方一边心想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边还是无奈地帮他系上安全带,叹了口气,寂寞地发动了车。
安东尼奥正在讲自己铲屎铲得多么痛并快乐着,白真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困扰了自己好一阵的一个问题,一直忘记问他了。
之前听郑启风念大舌音的时候白真不明觉厉了很久,后来跟安东尼奥学起了西班牙语,练这大舌音足足练了三个月才终于发出来了。
郑启风表示他们本科的时候如果一学期都发不出大舌音会被劝退转别的专业。白真心有戚戚然。
“我有一个疑问!这个大舌音要颤多久?”白真按着手机发语音,“比如rosa这个词,应该rrr多久?”
安东尼奥那边肯定也是抱着手机在和白真聊,所以白真马上便收到了回复。安东尼奥用带着口音的中文一字一顿道,“你这个问题好奇怪,我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不用太长,但是也不能太短吧。”
他这回答等于没回,白真很想知道到底多长算长,如果很长还能听出来是一个单词吗?于是又回复道,“那我要是说rrrrrrrrrrrrrrrrrrrosa呢?”
他这一个大舌音颤了足足五六秒,徐方有些震惊的看了他一眼。
安东尼奥那边没有再秒回,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一个省略号过来,接着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你这样,别人会觉得你有猫病。”他的四声不准,毛病变成了猫病,但不妨碍理解。安东尼奥的语气认真而困惑,并没有笑白真的意思。
“……”白真得到了解答,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徐方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到直咳嗽,连带着车都走起了小猫步。
徐方一路笑到目的地,白真就很纳闷,一个大舌音而已,有这么好笑?这么喜欢笑,就成全他笑个够好了。
“rrrrrrrrrrrrrrosa,rrrrrrrrrrrrrrosa。”
又听到他这卡带了似的大舌音,徐方笑得更厉害了。他这段时间过得乌烟瘴气的,也没空锻炼,这会儿笑到腹肌酸痛,不知能抵得上多少个卷腹。
白真开启复读机模式,徐方捏住他的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可以了。”再笑一会儿感觉要背过气去了。
白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手指间的嘴唇温热柔软,徐方眼神暗了暗,低头吻了上去。白真还有点在气头上,紧闭着牙关不张嘴。徐方吻了一会儿发现小东西还在这儿较劲,有些好笑地捏住了他的鼻子,嘴上也没停。
白真呼吸不上来下意识便张开了嘴,徐方趁机长驱直入。
今天来的是一家私房菜馆,开在一个老小区里,里面不方便停车,徐方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这会儿小区里人不多,两人在路边温存了一阵才分开。
这私房菜馆隐蔽于世,每天限量供应,全靠食客口口相传,由于尚未经受炒作成为网红,每天的客流量还保持在一个不多不少的平衡状态下。味道果然不错,白真尤其喜欢那道小笋炒腊r_ou_。
饭后散步回停车场,正好消消食。这老小区里老年人跟多,饭后有的老人出来遛弯还带着收音机听戏。
有个大爷正在练背撞大树神功,放在一边石凳上的戏匣子里正唱到包公铡美。
“她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蛮皇上,悔婚男儿朝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他逼死韩琪在庙堂,
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
白真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了一串。撞树的大爷竖起拇指道,“小娃子不错不错。”严格来说白真唱得并不太好,可现在对戏曲有兴趣的年轻人太少了,难得见到一个,自然要鼓励一番。
白真其实对戏曲无甚兴趣,但他喜欢西皮快板之类的节奏明快的选段,春晚上听上几遍就会被节奏洗脑的那种。他极容易被一些音节音调洗脑,经常脑内单曲循环,循环久了就要爆发出来自己唱了,也因此没少荼毒身边人。
白真学这段铡美案的时候,还同时被《卖布头》里的唱段洗脑了,因而两段是一起学的。这会儿铡美案勾起了他的回忆,《卖布头》也迫不及待地要跟着出来溜一圈。
“哎,这块德国青!它怎么这么黑!它怎么这么黑!”白真冲徐方唱道,“你说怎么这么黑。”
“……”徐方心道我哪儿知道,这都什么?
白真继续摇头晃脑地唱,“它气死张飞,不让李逵,亚塞过唐朝的黑敬德呀,在东山送过炭,在西山挖过煤,开过两天煤厂子卖过两天煤了它又当过两天煤铺的二掌柜了吧。”
这《卖布头》里模仿的小贩吆喝声连说带唱,节奏音调都极其洗脑。但徐方既不听戏也不听相声,并不能完全听懂白真在唱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不管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震惊了。
第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