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栖不是在想问题,事实上在张学姐说规则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问题想好了,这会儿纠结的不是问什么问题,而是到底要不要把心里的那个问题问出来。
憋大招。三个字在沈栖舌尖上滚了滚,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但他确实是在憋大招,而这个大招一旦出了,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万劫不复。
可即便是这样,他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如果不这么做他必定不会甘心,送上来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快快快,赶紧的,再不问就算你俩一起淘汰!
看吧,大家还是习惯性的把他俩视作一体的。而他们本该就是一体的。
想到这里,沈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然后将目光对准了顾砚,直视着他的眼睛,故作镇定的将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喜欢沈栖么?
这个问题混在一堆苹果是蓝的纸是白的猫有八条腿的无聊问题里面,显得尤为劲爆。
全场瞬间沸腾了,起哄声敲击碗筷声不断。
沈栖看顾砚动了动嘴巴,但周围实在太过吵闹,他没能听清顾砚的回答,仅能从对方的口型中辨认出他说了个是。
沈栖原本就杂乱无章的心跳变得更重更快,像密集的冰雹敲击在玻璃窗上,每一下都誓要将窗户敲碎敲烂。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听见怎样的回答,是或不是,好像都能叫他自欺欺人,又好像全都不能。
但他宁愿自欺欺人这么一回,相信这是顾砚下意识的回答,顾砚还喜欢他,而不是什么言不由衷。
啧啧,沈栖你这问题很有夹带私活的嫌疑啊,而且正确答案是什么我们也无法评判啊。
张学姐故意显得很为难的皱着眉,倏而又一脸八卦的盯着顾砚:不过顾学弟,你可必须回答啊,毕竟我们都很好奇啊是不是啊大伙儿?
对对对,我们都想知道!顾砚你喜不喜欢沈栖啊?哈哈哈哈哈,莫慌,跟着心意来,反正言不由衷么,你借机表白我们也不知道嘛,对吧?
起哄声越发激烈,到了这会儿已经没人在意游戏输赢了,吃瓜才是最重要的。
顾砚耸了下肩,做投降状,冲着沈栖颇为无奈的笑笑:沈栖,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多自然、多气定神闲,仿若他们真的还是能够互开玩笑、心无芥蒂的一对好友,而他也是真的故意借着游戏捉弄顾砚。
沈栖掐着手心,也朝他笑,声音里掺着无人注意的微颤:那你倒是回答啊,喜不喜欢我?
哈哈哈哈哈,绝了,我是没想到我们沈学弟这么会玩儿,今天的mvp非你莫属啊!
张林吃瓜吃到上头,拿筷子当鼓缒使,节拍打得噼啪响,眼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欸顾砚,你倒是回答啊,扭扭捏捏可不是你性格啊,还是你真的心里有鬼不敢说?
顾砚黑如沉墨的眼睛向下弯了弯,笑得更为无奈,然后主动喝了一杯酒: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有话说,这坑我不挑。
切,真没意思。顾砚你玩不起啊!张林激他。
顾砚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摆到张林面前:师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接下来好像是该我向你提问了,所以你
欸欸,我错了顾师弟,这事儿翻篇了翻篇了,谁也不能再提啊,顾师弟你可千万要嘴下留情!张林立即怂了。
哈哈哈,张林你怎么这么怂啊!到底谁不行啊大伙儿又一通闹。
然后游戏继续,顾砚以德报怨放了张林一马,张林却从沈栖那里get到了这个游戏的乐趣,转而为难起了下一名同学,很快将大家的注意力全引了过去。
也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沈栖的目光又落在了顾砚身上,后者似有所感,偏头回扫一眼,眼神是冷漠的、毫无温度的。
这个眼神似一把锋利的刀刃,顷刻间将沈栖割得体无完肤,他心里血流如注潮湿一片。
怎么会这样呢,就好像刚才那个会替他挡酒、会对着他说笑的顾砚是他臆想出来的,是一个轻轻触碰就碎了的美梦。
为什么。凭什么。
聚会结束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些酒,就连那几个口口声声说后半夜要去赶飞机的人也没按捺住。
唯一滴酒没沾的人就是沈栖,做游戏惩罚时的那杯酒是顾砚替他喝的。
他于是落在最后一个,看着开车的人叫了代驾离开、又看着赶去机场火车站的人拦了的士汇进车流里。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每一次社团聚餐,沈栖也是这样任劳任怨的将每个人弄进出租车里,又打电话通知各自的室友到校门口领人。
那时可比现在难搞的多,因为当时大伙儿还是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喝起来心里没个数,非要尽兴了才罢休。
偏偏酒品都不怎么好,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洋相百出,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载他们,怕给吐车里。
而顾砚往往是那个被灌酒灌得最厉害的人,因为沈栖没喝的那份都要落进他肚子里。
但顾砚很乖,他喝多了就跟个小孩儿似的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栖,沈栖一趟一趟把人扶进车里,他便一趟一趟跟着走进走出,不闹也不说话,就是跟着。
苦恼的是回宿舍之后,顾砚会拉着沈栖不让他走,一旦看不见人就会跑出来找,找不到绝不回宿舍,倔的像头驴。把室友和沈栖都折腾的够呛。
后来室友们学乖了,只要顾砚喝了酒就干脆让沈栖把人领走,随他俩自己折腾去,他们不掺和了。感天动地舍友情。
今晚顾砚只喝了两杯,神思很清明,连微醺都算不上,但他还是跟着沈栖留在了最后。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沈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很小声的问:要帮你叫代驾么,还是顾砚打断他,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叫了。
不用。不必。不需要。
顾砚现在面对他,除了沉默不语,就只会说这些拒绝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沈栖会觉得难堪、难过,也就觉得委屈,但次数多了,他修炼出了一身铜墙铁壁,哪怕对着那些恶言都能一笑置之了。
比起他对顾砚做的那些,这些能算得了什么呢?
沈栖于是笑了笑,说:好。那你路上小心,回家之后给我报个平安。
这个要求不过分也不越线,他对送上车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说的,所以这回顾砚没再拒绝,点点头答应了:嗯。
沈栖:你还喜欢我吗?
顾砚:你猜。
(大家新年快乐,平安顺遂~)(隔壁文最近就会完结了,到时候这篇会更的勤快些,笔芯)
第34章
和沈栖在一起之后,顾砚每年会往一个叫做一念的慈善机构捐款,以他跟沈栖两个人的名义。
上大学没钱的时候捐个几百几千,工作有钱了就每年固定捐赠一个月工资,算不上什么大钱,多少就是个心意。
顾砚最开始知道这个机构是在某个论坛上,那天正好是他同沈栖确立关系的日子,他内心汹涌澎湃中二病发病,总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才能纪念这么重要的一天。
然后就刷到了那个贴子,知道这个机构致力于帮助山区孩子建造希望小学,让他们有书念有营养午餐吃。
什么叫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这就是啊。
顾砚当即头脑发热把卡里两千块生活费打了过去,以至于后面一个月天天偷偷啃馒头吃泡面,约会都是问章新借的钱。
为此还被章新嘲笑了百八十次,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打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