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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很好。
洛衔霜和言寂殊没再去院子里,只是一起坐在窗边,翻着同一本词集。
“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洛衔霜轻念出口,念完又像在考虑什麽一样,停了一会儿。
言寂殊问道:“有问题吗?”
洛衔霜擡起头,看了看窗外,她道:“就是觉得,为什麽是晚来呢?”
“为什麽不是呢?”言寂殊反问,她说,“到底全词基调是惆怅,晚更合适与整体的调子,而且……晚,也未必非要是现实的晚啊,人生之晚,心境之晚,时局国势之晚啊。”
就像现在的时局,我也说是,“晚来风急”。
“但是看全词,该是写的一天,既后面有言‘怎生得黑’,那此处就该是未晚,晓来,显得合理些吧。”
“可是……”言寂殊没说下去后面的话,她擡头,迎上了洛衔霜的视线,后者也正专心地看着她。
视线相碰那一刻,她们似乎都看见了一年前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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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洛衔霜站在坤宁宫前,一身红色的袍子迎风轻起,发间落了雪,直与发色相融,辨不清到底是雪还是她。
雪幕里,洛衔霜看着她,朝她伸出手,她说:“你的眼睛很好看,走吧,去看……第一场雪。”
那个人说:“站着不冷吗?站到我身边来吧”
记不清言寂殊是什麽反应了。
她似乎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牵起了那只手,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她身边去。
也许就是再那一个瞬间,言寂殊又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向这人伸出过手,自己那时说:“你的头发很漂亮,去看一场烟花吗?”
也就是再那一个瞬间,言寂殊动摇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她想:“会仍然是利用吗?应该做不到了吧……”
而对于洛衔霜,她记得很清楚,她向言寂殊递出那只手,不是因为与多年前那个身影分外相似,而是因为……那一刻,她在言寂殊眼里看见了一中很複杂的情绪——交错着些不可测的仇恨,坚定而又沉静。
——洛衔霜很熟悉那样的眼神,她在自己的眼里也曾见过。
所以从那时起,洛衔霜就很清楚,言寂殊在这深宫里,是带着目的的,自己算是她的一环。但那有什麽关系呢,毕竟自己也是啊。
若是那时她们互换站位,就会像极了许多年前的春。
那年,洛衔霜随父母返京,她提前到了几天,她到的那天还是年前,自己一个人待到年初二,只觉在府里待着可谓无趣至极,就一个人出去去转转。
言寂殊遇见洛衔霜,是在某处街头,她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一树太平花旁侧。言寂殊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中间的那个女孩,发色是似雪的白,身上穿的却是一身鲜豔的红。
周围另几个小孩围着她,指指点点说些什麽,言寂殊立刻就感觉出来不那麽友善的气息,她停下来,清晰地听见,那几个孩子说的是“你这个怪物”“你们看她的头发”……
分明那时的言寂殊也是个孩子,身边没跟府里的侍卫,可也许是那白发过分惹眼了,言寂殊还是义无反顾就过去了,她推开正要去推洛衔霜的孩子,驱赶走了那些孩子,最后朝洛衔霜伸出手,说道:“你的头发很漂亮的,跟我一起去看烟花吗?”
洛衔霜盯着她,言寂殊也是那时才注意到,洛衔霜的眸子是幽蓝色的,像是北疆的湖,很动人心魄。
洛衔霜怔了好久,把手放在了言寂殊的手上,她道:“好。”
其实倒不是洛衔霜真的害怕,真的很在意他们的话,只是临走前父母特意交代了说不要动手,不要出手伤人。所以洛衔霜特意不配剑,也特意只是看着他们,并不着急说点什麽或者有所行动。
不然……平心而论,在洛衔霜知道的範围内除了顾惜文和京城里那个姓沈的什麽人以外,倒是没人能真正赢了她。
那天,烟花很灿烂,特别漂亮,映得那素来沉静的蓝色眼眸都闪着光,素白若雪的发丝也温柔起来,沾染上了中原的烟火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在清风吹动了书页后,洛衔霜和言寂殊才双双收回神来,她们看着彼此,眼里溢出了春意,似是那年的烟火,绚烂至极。
“笑什麽啊。”洛衔霜看着言寂殊,伸手捋了一下她的碎发。
言寂殊并不下意识后退,只是看着洛衔霜,依然笑着,说:“就是觉得洛大小姐特别好看,真的。”
“嗯,我也知道。”
洛衔霜笑着,听言寂殊也问她:“那你笑什麽啊?”
洛衔霜道:“想起我们初次相逢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