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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筝发现他时,花容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每天都有好多血,凝成暗红,流成黑色,在流风阁里闷出异香与腥气,像把胭脂掺在了血泊里。
而每隔半月,流筝都能察觉他身上细微的变化,骨骼,眉目,身量……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很快就不会再是雪月楼的容失哥哥了。
……
十二月,落雪声被楼下赵无澜寒煞的长枪扫散,流筝急切地走近花容失榻边。他那容失哥哥昏迷三月,至今不醒,本来风平浪静倒还好,可如今来了难对付的。
新上任的赵陆主咄咄逼人,面如寒冰,流筝真怕他一怒之下,把雪月楼掀了。
所幸,在流筝试图推喊花容失之时,那人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面容有些苍白虚弱,长眉下萦不开的病气——这个人不如花容失清亮、不如花容失明媚,而是像一把冷雪浇在了温玉上。
……很不一样。
流筝哑然,一股陌生感袭卷而来。他默默蜷起手指,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花容失”慢慢撑胳膊起身,却无端又多抵了几下手掌。
怪。
全身都怪。
赵无澜的声音还从楼下扬过来:“花容失!你倒是敢做不敢当麽?!”
“不给我滚出来,我现在就把雪月楼掀飞——”
蓦然,一把青玉笛从五楼飞下来,甩如暗箭,沖风的声音划过笛管,发出清冽迅疾的长乐音。
随后,一片信笺才慢悠悠飘晃下来。
其上仅有潦草写就的日期。
五二九·七·二五——
赵无澜将那把玉门关握在手里,皱紧眉头,长久地望着流风阁的方向。
……
此后,他就待在方圆十里宫,在观潮南殿前日日夜夜练武,可谓废寝忘食。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摒弃一切杂念。
而赵晏清自长孙琰死后,便一直在长清东殿,东殿许久都没开过门了。她连自己儿子都不见不问。
李世外的鱼缸被转移到南殿,赵无澜隔几天投点鱼饲料进去。莺莺燕燕,沾花惹草是不在左右的,只在每日饭点送餐,小心提醒他该吃饭了。
赵无澜偶尔才答应两声,其余不在研究新的金元素,就是在综合实践那三种元素。
神农栩听说赵无澜跟花容失下战书,当然……杀父之仇,情理之中。
但是当初那个字条,还没告诉赵无澜,赵无澜又根本不见他。
——罢了。
五百二十九年,春,南山脚下,转圜院。
尝年趁天好,在院里树下洗衣服。他漫无目的地将衣服搓来搓去,有飞絮落到木盆水中,就再随意地捞出来——水中倒映着天光云影,映出他略显低沉的神情,又凝视着这张脸半晌沉默。
事已至此,他该怎麽向赵无澜解释。
他如今这副模样,简直是从前的等比例放大!赵无澜的病秧子师弟是真一丝不差地回来了!
尝年朝后仰,倚在合欢树上,轻轻闭了眼,凉凉提了下嘴角。
——去他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天,宛如清溪流翠的高强度木元素,裹挟着神灵火凰的力量,把那位战凰将军逼上绝路时,他同样长久凝眉未展……但是天意如此,悲剧已成,长孙否也是无辜的。
之后,天光大亮的瞬间,他刚擡眸,竟然一下子就对上赵无澜的眼睛——半年困于珠光湖,再见那人时,不知道怎麽搞得一身狼狈,半面血污,唯有那双眼睛,深冷如寒星,让他周身温度骤然降到冰天雪地……
不过,李眉清死了。
风沉慕秀彻底不在了。
尝年将红尘翡翠埋到了合欢树下——想必这样,笑靥子也会有所慰藉。
南山五百零九年,二月。冬雪初融。转圜院。
笑靥子依旧素面净眉,长发满肩,坐在门槛处晒太阳。等候许久,閑来无事,他又到屋里拿出织到一半的小毛线衣,左右端详,然而不知如何下手。
——他的孩子,土木二分的婴灵,已经在缓缓生长了。
风沉慕秀在家时,会给小孩做衣服,但最近,笑靥子也很少见到他了,风沉慕秀总是隔些时日才回来,问起答案也模棱两可。
就在那时,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高壬忽然出现,来到转圜院,是他本该的四十多岁模样。
笑靥子有些惊讶,一时间就慌张起来,忙把小毛衣藏到一边。李高壬只是扫了一眼,移开目光,却瞥见笑靥子腰上挂的绿色令牌,神情莫测。
“……师弟,好久不见,你近日可还好?”
笑靥子很快走近了,围着李高壬又笑又闹,信心昂扬:“当然!六陆基本成型,除了北二陆,势均力敌。接下来,五行大陆至少能安定二十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