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河一走,这方僻静的小院更是静的骇人。
沈观如今住在宫里,燕宫偌大,不同于前朝的宽阔方正,修得如同一座江南园林,他这方小院原名去锦,是专门给太妃住的,远离中轴,想来去得行船渡过一条水渠。
这处宫人本就少,随着太妃们渐渐去见了先皇,如今就只有沈观住着。
七月末时天气凉爽了些,身上的伤口渐渐结痂,晚上时常痒得睡不着,沈观拖着木屐推开门,坐在廊下瞧着院里那棵越来越茂盛的海棠树出神。
夜里有微风,不冷,墙角忽然窸窸窣窣,他站起来,以为是江浔舟来了,可角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方秉白。
这位侯府庶长子衣着朴素,只穿着件月白长袍,腰间挂着水头极好的玉佩,月色底下一站,端得一派温润如玉。
方秉白见沈观站着,笑了一声,摇摇手里拎着的油纸包:
“阿观,给你带了南城铺子的点心。”
二人没进屋,就坐在廊下打开那包点心,沈观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甜腻,这么一小块就要几百文。
方秉白笑着看他吃,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放在他身边:“听说陛下大怒,罚你罚得不轻……”
沈观看了一眼:“多谢,已经快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秉白无奈道:“和我还要说谢?我们年少相识,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子……”
他说到这儿,忽然脸色有些难看:“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他在家里被祖母宠惯了,冒犯了你。”
他口中的弟弟是方玉轩,武陵侯府世子,沈观咽下一口点心,发觉方秉白搭住了他放在身边的手。
“阿观,给我看看你的伤吧,要是落了疤就不好看了。”
沈观没有将手抽出来,任由方秉白手指摸向他手腕处的伤疤,将药涂在结痂处:“这药是我向高太医要的,他那日来侯府给祖母看诊,我惦记着你,向他要了祛疤的药,我不在的时候你平时也要记得……”
“这药很贵吧。”沈观打断他的话。
方秉白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笑开:“贵是贵,但用在你身上的我从不心疼。”
他双眼含情,看向月色下恍如精魅的沈观,神情不知不觉痴了,却见沈观侧过头来看他:
“你哪里来的钱?”
方秉白僵住。
“宫中这些太医、宦官们最势利,眼睛盯着皇帝,但凡遇见有一点不受圣宠的,眼睛都要抬到天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观抽出了手:“高太医在太医署地位不低,纵使去侯府给老夫人看诊也要府上人恭维着,你何时在府上地位这么高了,不光能随在祖母身边左右,还能从太医手中拿到这瓶价值不菲的伤药。”
方秉白手上还沾着药,闻言退了回来,脸上柔和的笑也支撑不住,他甚至不敢直视沈观。
“阿观……”安静了半晌,自嘲地嗤笑一声:“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确。”
“我的婚事定下来了。”
沈观睫羽轻颤,手指藏在袖子里,攥紧了未吃完的半块糕点。
“是太傅府柳老大人的嫡孙女,小我两岁……你也知道的。”
沈观的确知道。
一年前宫中设宴,方秉白推说醉酒实则是跑来找他,却被这位柳小姐堵在了河对岸。
少女玲珑娇俏,打着绫罗小扇说自己衣裙脏了不能见人,方秉白无奈,只能蹲下身去打湿帕子替她擦裙摆,被河对岸等着他的沈观看了个正着。
之后方秉白向他解释,说只是柳小姐的一厢情愿,他没有不好的心思。可是这之后他进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纵使沈观逼着自己不多想也骗不过去了。
“我和她成亲,柳老大人会助我入朝,阿观,我去年就及冠了,连方玉轩那个混账都得了荫封,我却一事无成。一提起我,还是那个侯府婢女所生见不得光的庶子……阿观,我也没办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秉白将脸埋在手里,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沈观瞧着他久久不语,一时间只能听到哽咽声与风吹棠树的哗哗声。
方秉白放下手,红着眼眶捉起沈观的手保证:“我对你的心意日月皆知,纵使,纵使我成了婚,心也是向着你的,今后我得了官职,就能更好的护着你了……阿观。”
回答他的是沈观冷漠地抽回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方秉白呼吸都停滞一瞬,瞪大了眼睛。
白皙的胸膛上横亘着几条鞭痕,出血结痂看着像一条条虫子,而瘦到似乎能一掌而握的腰上青紫手印未消。
“你,你!沈观,这是谁干的?”
沈观冷静地回视,将衣带重新系好:“祝你新婚快乐,多子多福。方公子,今后不用你护了。”
对于方秉白来说,沈观是他养在小池塘里的水中月,洁净,圣白,只有他能看到。他一直柔和地对待,不敢玷污。
可那掌印那么明显不能忽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曾掐着那截腰进入过沈观的身体。
方秉白猛地站起来,衣角掀翻了放在廊下的油纸包,几块点心滚落到地上,沾上了土。
“是,是方玉轩?不,他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焦躁地盯着沈观,瞥见了脖颈处的伤疤。
一切忽然豁然开朗。
沈观望着脸色忽然惨然的方秉白,忽然觉得很累,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将手挪到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方公子,走吧。”
方秉百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观记得他第一次看到方炳白时,是个需要撑伞的多雨白天。而今日不同,乌云散开,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是个少云的晴夜。
翌日,沈观出宫去看杨大河,顺路去了公主府。
今日驸马与杨夫人不在,府上下人懒洋洋的,见了沈观也不在意,任由他进了藕香坊。
德儿也被抱出了府,沈观问了才知,是驸马的母亲杨夫人早上时将孩子抱走,说要去赴武陵侯府的宴。
“天还热着,这么小的孩子让他去赴什么宴?”
听沈观这么说,侍从暗中撇了下嘴:“杨夫人是德公子的祖母,又有驸马相陪,连公主都没说什么,大公子这般训斥小的有什么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仆人衣着光鲜,瞧着像是个不小的管事,对着沈观也没有多少尊重:“小的有事,便不陪客了,大公子自便。”
仆人走远,沈观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阴沉。
自从长公主开宫建府,又招了驸马后,这公主府上下俨然将驸马与杨夫人看作这府里的正头主子。
至于公主,疯痴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仆人指着公主训斥,若是驸马与杨夫人不说什么,便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疯子是不会告状的,就算告了,又有谁信呢?
藕香坊内婢女寥寥无几,有两个年纪大的甚至站在廊下喂鱼,沈观走进屋内,见到了长公主徐汝蘅。
她一天要吃三遍药,此时婢女正手端着药碗,有些不耐烦地喂给徐汝蘅。
动作有些粗暴,瓷勺刮着牙齿发出响声,沈观走上前接过药碗:“我来吧,你退下。”
婢女当即甩了甩手,走出去不管了。
药味闻着便苦,可长公主喝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脚步声传来,沈观此时问:“他们一直这样欺辱母亲吗,裴驸马不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汝蘅回不了这种话,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主人却听到了,一如那日训斥他时的阴沉嗓音:
“谁欺负了你母亲?”
沈观回头,表情有些意外,放下药碗跪下:“陛下。”
……
等驸马裴度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藕香坊前的紫阳花已经溅上了大片血迹。
最先放下碗出去的那个婢女被活活打死,嘴巴和眼睛都大张着,身后脊背连着臀腿血肉模糊,几乎被生生打断。
裴度身后跟着杨夫人,抱着德儿,腿不听使唤的发抖,裴度见状接过了孩子,给母亲使眼色示意她退下。
血腥味扑鼻,孩子闻到了开始嗷嗷啼哭,徐梅询的脸色果然不那么阴沉,吩咐人清扫前院,让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
“裴度参见陛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紧张,撇了一眼那婢女,神色竟然带着两分明显的厌恶。
徐梅询看到了,问:“怎么,驸马与她有什么渊源。”
这声音不急不缓,裴度背后却起了一层冷汗,回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婢女叫蝴蝶,是汝蘅从宫里带出来的陪嫁,自恃身份,当差算不得用心,臣每每想处置,可顾着汝蘅,总不能下手,今日让陛下见笑了。”
徐梅询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裴度低着头,半晌没听到声音,冷汗顺着脖颈往衣领里流。
“母亲近两年已经不大认得人了,可我却依稀记得母亲在宫里时并没有一位叫蝴蝶的婢女,裴驸马,是不是记错了?”
裴度咬紧了后槽牙,硬撑着脸上的笑抬起头:“臣不会记错,当日臣在湖边救下了长公主,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侍女,倒是小观……”
他看向站在徐梅询身边的沈观,神情柔和,叫人挑不出错:
“从前你不常在你母亲身边待着,记不清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你弟弟出生了,汝蘅的病也有好转,今后可要多来。”
沈观同样笑了笑,回:“好啊,我求之不得。”
徐梅询处置了人,并没有过多为难裴度,临走时众人送到府外。
御驾走了两步又停下,袁常公公回来,笑着对沈观说:
“大公子,陛下命您上御驾,同乘回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临走出很远,沈观身后都还死死贴着一道视线。